眼前的,都是白。自己好像站在白色無邊無際,無天無地的異空間中。耳邊,是轟隆隆的聲音,卻彷彿隔著萬水千山傳來。漸漸的,轟隆聲消失,安靜得,如同夜空。
我是誰,我在哪裡?
終於,那白色開始消散,眼前出現的,是夜空被驅散了一般的奇異景象。一邊,是冉冉升起的太陽所帶來的光明。一邊,是垂落地平線的月亮所留下的最後的昏暗。
而在這樣陰陽交替大地之上,躺著無數具被燒成焦炭的屍首。早已經面目全非的戰場,只有死寂。
蒼桁緊皺著眉頭,他將目光移向四周,許多站立的人,穿著焰國鎧甲的戰士,他們是面對死亡尚且無所畏懼的人,可他們此刻,卻用那種恐懼的目光,注視著他。
為什麼,他們這樣害怕?顫抖的身子,是因為他們來到了地獄嗎?
不,這不是地獄,雖然好似地獄一般的景象,卻是人間,殘酷而紛爭不斷地人間。
對了,他們在打仗。焰國生死存亡的最後一戰,而他記住的最後的畫面,便是勝錕按著君節的頭頂,企圖殺死他的兒子。
「君節!」他驚叫出聲,就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搖晃著走過來,他趕忙蹲下來,接住那個虛弱到極點的孩子,緊緊地抱在懷中。
「你還活著……」激動,無法言喻的歡喜。他的兒子還活著,就在他的懷中,可以聽到他跳動得心臟。
可是,為什麼?
蒼桁直起身,撐著兒子的雙臂,看著他那張沾血的小臉。緊皺的眉頭,疑惑的目光。君節凝視著父親,彷彿猜到了父親此刻心中的想法。|
於是,他也皺起了眉頭,鮮少有的表情變化,標誌著發生了大事件。
「父王,你不記得了,對嗎?」
疑問,勾起了蒼桁巨大的疑惑。他愣愣地問道:「發生了什麼?我不記得了什麼?」
在場,嘩然。咕辰跪在他身邊,抬起那張被血色掩蓋的臉,激動地說道:「王上爆發了巨大的法力,只一招,便將三個巫師打得亂飛。敵軍更是被燒成了焦炭。三國巫師帶著倖存的部下逃走了,王上,我們贏了!」
四周驚恐的人群,終於想起了這場戰爭的結果。他們摒棄了那看到的不可思議的畫面,舉著手中的兵器,歡呼著,哭泣著。
他們贏了,以這樣戲劇性的逆轉,贏得了這場戰爭。焰國,保住了,所有的一切,保住了。
蒼桁,看著他們,他的眉頭,始終沒有打開。
爆發了巨大的法力?他奄奄一息的狀態,也可以爆發出什麼來嗎?可如果真得發生了奇跡,為什麼他不記得了。一點都不記得了?!
難道,是火焰神的保佑?
蒼桁將兒子重新擁入懷中,這一刻,不該疑惑。早已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卻還能在這朝陽的光輝下擁抱著兒子。難道,不該慶幸,不該感激嗎?
「君節,我們贏了……我們去找你媽媽,一起接她回來。」
君節,抱著父親強壯的胳膊,在那鎧甲的擁簇下,露出了笑容。
媽媽,爸爸,終於度過了難關,我們一家人可以團聚了……
「焰國竟然贏了!蒼桁大王,太厲害了吧!」
粼國王宮,議事大殿。粼國之王發出怎樣的感歎。的確,在那種絕對弱勢的情況下,焰國竟能獲勝,不是神靈保佑,就是蒼桁真得神勇非常。
「軍師果然有先見之明,粼國並未參與攻打焰國,日後焰國也不會對粼國復仇。而那三國,因此損兵折將,我們可以轉過來攻打他們,和焰國一同併吞了那三國!」
雨澤趕忙說道:「王上,千萬不可。」
「為什麼?」
「焰國大王可以憑一己之力,最終扭轉局勢,足見他的強大。如果這時,我們幫他吞併了其他三國,殺了那三位巫師,那麼他的敵人,就只剩下我們粼國了。現在,不能毀滅其他三國,反而要在暗中幫助他們重新振作。只有他們振作了,也才能幫助粼國牽制焰國。有他們在,遭殃了,永遠不會是我們粼國。」
他,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那股陌生卻異常強大的能量是什麼。這個時候,千萬不能亂。在他弄清楚並想到對策之前,其他三國要安然無恙地存在於世。
滿腹心事地回到家中,剛進門,就見宣衛遠遠地跑過來,跪在地上。
他揚了揚眉。「出什麼事了?」
「奴才該死,奴才沒能保護好小六夫人。」
「你說什麼?」
「公主趁著奴才們不注意,帶著自己的侍女去了小六夫人的院子,說要打死小六夫人。奴才等趕到的時候,小六夫人跟她們打成一團,兩邊都受了傷。可小六夫人畢竟是一個人,傷痕也多了許多。奴才趕忙找醫官來給瞧了,小六夫人和公主都沒有事,只是皮外傷。軍師,奴才該死,奴才沒能看好公主。」
雨澤,長歎了一口氣。他一邊走向小六的院子,一邊說道:「你去把公主帶到小劉夫人的房間裡。」
管家去辦了,他進入小六的房間時,小六正比劃著,彷彿剛才的架還沒打夠。一臉的強悍,只是左眼成了熊貓眼,右邊嘴角也破了皮,胳膊上,腿上,更是一塊一塊的青紫。
可她,卻只是在比劃著,彷彿在練習拳法。
雨澤,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你在幹什麼?」
「熱身。等著你那個潑婦老婆再來,我一定讓她爬著出去。」
雨澤,愣愣地看著她,隨後忍不住笑出聲來。
小六皺眉看著他,也終於停止了比劃。「你笑什麼?」
「幾天前,我抓你回來時,你還半死不活的。現在,卻好像下山的猛虎,活蹦亂跳。你真是……真是個奇怪的人。」
小六白了他一眼。「我是為了我的孩子,你這輩子都不會明白當母親的強大。」
雨澤笑了幾聲。「是呀,我這一輩子是不會明白了。」
因為他是男人,懷不上孩子,也就不能明白。
這時,管家在外面說道:「軍師,公主來了。」
一聽這話,小六立馬恢復了開始的盡頭,勾著拳頭,大吼著:「她還敢來,看我怎麼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