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冉冉升起。大地,重現光明。在這旭陽底下,在火焰神神像腳邊,蒼桁,緊緊抱住了他的兒子。
他的兒子,他的繼承人,這個不愛說話,性格平淡,蒼白瘦小的孩子,卻擁有著任何巫師都夢想的強大的法力和天賦。
他,只有四歲,卻用那赤紅的火焰拯救了焰國一次。用那冰冷瘦弱的小手,安撫著他顫抖的心。用那稚嫩童真的聲音告訴他,他會保護他。
這就是他的兒子。
咕辰,帶領著將士們慢慢走到這對父子面前,個個浴血奮戰了一夜,渾身都是黑紅色,已經分不清是敵人的血還是自己的血了。
他們,跪在地上,齊聲高呼著:「王上、殿下!」
聲音,那樣的雄壯響亮,在山谷中迴盪,最終,衝上天空。
蒼桁直起身子,他已經站不起來了。他撐著兒子的肩膀,環視了這裡的將士,而後目光重新落在兒子的臉上,凝視著,他那精緻的五官,除了一雙眼眸,與他母親一樣的五官。
「你的母親……她……」
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蒼桁,倒在了兒子的懷中。小小的君節支撐不住父親的體重,整個人坐在地上。
「父王,父王!」他喚著父親,而那邊跪了一地的將士也都衝了過來……
雨澤,勒住馬,轉過身,看向鳳凰城的方向。
小六立即警覺,那無力的身子強迫著撐起來,她看了一眼雨澤看的方向,而後看向面前這個男人。
提起氣力,焦急地問道:「發生了什麼?」
雨澤,只是緊皺了眉頭,直到小六抓著他的臂膀,尖叫著問道:「究竟出了什麼事!」他才回過神,看向這個紅腫了眼睛,憔悴到極點的女人。
「蒼桁的繼承人,剛剛出現在鳳凰城。他的法力十分強大,你給蒼桁生下的這個兒子,很厲害。」
是君節,君節平安到了?強大的法力,他也參加了戰鬥?
雨澤這時瞇起了眼眸,握著她的下巴,平淡卻殘酷地說道:「以蒼桁的性格,又怎麼會讓年幼的兒子上戰場。他與森國和銳國的巫師已經交戰了三日,看樣子是不行了,所以他的繼承人,才不得已使用了法力吧。」
小六紅腫得大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她靜靜地看著雨澤,並不氣惱,也不痛恨。
「可他們,還活著不是嗎?」
雨澤頓了一下,小六便收回了抓著他的手。她的目光移向遠方,鳳凰城的方向。在那裡,她的愛人,她的兒子,正在為了自己的國家浴血奮戰。他們還活著,起碼現在還活著。
「可他們不會活多久的,山**隊正在趕往鳳凰城。土之巫師會用巫術治癒同樣受傷的木之巫師和金之巫師。重傷的蒼桁,年幼的君節,不可能低檔得了三位巫師的協力進攻。」
小六的目光,再次移到雨澤臉上。秀美微蹙,她瞇起了眼眸。眼中的淚水,因為這一動作而滑落。只是僅僅是因為眼中的淚水,小六用那重新清晰的視線,緊盯著雨澤的眼睛。
「我從未說過我們的兒子叫君節,你是怎麼知道他的名字的?」
雨澤,頓了一下,而後笑了笑。重新策馬,回歸到行駛的隊伍中。
「你不是說,這是個陷阱嗎?難道你,撒了謊?」
「我在問你問題,關陷阱什麼事?!」
「蒼桁躲藏的山洞,有水。那日我感受到君節的法力,趕到森國,找到了那個山洞。我用巫術,與水感應,換得了水的片刻記憶,知道蒼桁失去法力,以及他的繼承人這一事實。所以我才協同其他三國,準備進攻焰國。既然這一切都是蒼桁設計的陷阱,你何必多次一問?真是個詭計多端的女人。」
原來是這樣。
小六垂下了眼,再次無力地倒在雨澤懷中。不是她想依偎著他,而是她真得沒有氣力了。
連日的趕路,炙熱的太陽,夜裡噩夢不斷,思念著丈夫和兒子,還有不得不留在這個男人的身邊,她真得是心力交瘁了。
「不管我是不是詭計多端,你也是個可怕的男人。你不會幫助蒼桁,不會去救焰國,又何必在乎我說的是真話,還是謊話。」
雨澤,微微皺了眉頭。「忘了他們吧,跟我重新開始。我還給予你更多的愛,你會更幸福的。」
「我的心,早已經屬於了他們父子。即使他們死了,我的心也會跟著他們死,我不可能再愛上任何人。」
雨澤,凝視著前方,他並不著急小六的回答,他很清楚她的心。可是他,也很清楚時間可以改變一切,就好像蒼桁改變了小六一樣。
「在茅圓山,你從天而降,落在我的軍營裡。求我,將你帶走。我還記得蒼桁過來找你時,你怎樣地不願意。時隔六年,你在這裡我告訴我,你的心,已經在他的身上了。」
「你想說什麼?」
「等到再過六年,你又會是什麼樣子?」
小六再次直起身,她看著雨澤,淡淡的一張臉,沒有任何的表情。
「你看不到那一天的,如果蒼桁和我兒子死了,我不會給你機會看到那一天。」
雨澤,沒有再說什麼。現在的小六,當然會這樣講。可過去一年,過去兩年之後,她還會如此堅定地告訴他,她的心嗎?
王宮,理石大殿。花園,小橋流水。陣陣的香味兒,伴隨著燦爛的顏色,他看到一家人,在樹蔭下嬉戲。
走過去,他瞇起了雙眼。
父王、母后,他們身邊的孩子,卻不是他。
他想要靠近看看那孩子的臉,可無論他怎樣努力,那孩子的臉部只是一團黑色。看不清五官,看不清樣貌。
突然,那孩子兩隻手中分別多了一把匕首,他慢慢地舉起來,刀尖,對著面前的父王母后。
他急促地喘息,他想要呼喊。可卻喊不出來。他想要阻止那個男孩,可腳卻再也動不了了。
他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看著那個男孩走到父母的身後,舉刀,落下,父王母后,便倒在血泊中。
那個男孩兒,轉過了身,靜靜地看著他。而他,只能看到他黑影的臉……
蒼桁,睜開了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