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十月懷胎的孕婦,一個懷抱嬰兒的母親,兩個女人,一個孩子,不顧一切衝入這刀光劍影中。
她們,要衝出去。只有她們逃走了,那兩個男人才能逃走。
兩個男人眼角餘光看到她們,飛身來到她們面前,背靠背,盡力朝著兩邊應敵。那邊羽豐對戰下土,已是不能有二心,巍元便打得那十幾個黑衣人,一步步超懸崖邊逼近。
如此,兩人仍是在中間給這女人孩子騰出了一條道路。
她們,就盡力跑著。
跑過那兩位將軍的身後,就彷彿這兩個男人用他們的身軀為女人和孩子開拓了一條生的道路。
可她腹中骨肉,她懷中的孩子,與他們毫無關係。他們是朋友,是的,已經是朋友了。
下土眼見著小六要跑,頓時發了瘋,攻擊羽豐異常猛烈。
下土是五將裡面功夫最高的,他跟蒼桁尚且能打個平手,天下能對付他的,恐怕只有森國的木之巫師,赫赫威武的大將彥析。
當然,他的巫術卻恨不如蒼桁。
所以羽豐對戰下土,那是要吃虧的。現在下土發了瘋,羽豐更不是他的對手了。大刀壓頂,羽豐趕忙橫過長劍抵擋。下土的力道,經將他壓得單膝跪地。
手臂的肌肉鼓鼓的,彼此額上都爆出了青筋,兩個人一動不動,較量著彼此的力氣。
可這時,有兩個黑衣人從一側襲來,眼看著大刀就要落在羽豐的身上。羽豐根本不能動,就只有挨刀的份兒。
就在這危急時刻,嫣嫣將手中的孩子塞給小六,自己則是大喊著不,衝向羽豐,跪在他身邊,緊緊抱著了他。|
而那兩把大刀,便落在了她的背上。
小六尖叫著,就要衝過來,羽豐這時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地推開下土,揮手殺死那兩個士兵,將嫣嫣抱在懷中,衝著小六吼道:「你快逃!」
小六猛然頓住,她懷中的夫梨,啼哭著,孩子彷彿要失去生命一般的哭聲,令她的眼淚不住落下。
她咬了牙,抱著夫梨轉身繼續跑。而想要阻攔她的下土和士兵們,都被羽豐和巍元擋住了。
他們兩個,肩並著肩,看著對面如同猛獸一般的敵人。羽豐右手拿刀,左手抱著嫣嫣。
嫣嫣,氣若游絲,她身後的兩把大刀,差點砍斷了她的身子。
她半夢半醒間,眼前的,是可怕的敵人。可她,卻只是笑了笑。敵人,都在他們的面前,小六和夫梨,就安全了。
小六,我的兒子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找到王上,找到這孩子的父親。告訴哲來,我愛他,可我,不能眼看著羽豐有危險而無動於衷。
他為了我們,才遭逢次難,我們不能不管他。
你們總說,給他這一次的機會,讓他可以補償我。可你們忘記了,當時的他為了要救我,是抱著不惜一切的想法,最終被他的父親鎖在屋子裡。他不虧欠我,而是我虧欠他。
我虧欠了他一次,這一次,卻不能再虧欠他。
小六,你告訴哲來,你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思,哲來,也一定能理解我。
眼眸,漸漸合上,最終,一滴淚眼滑過那蒼白的臉。
小六,能跟你做姐妹,真好。還有就是,哲來心中真正喜歡的人,是你……
最後一口氣,消散了。羽豐,單手將她抱在懷中,拔掉她身後的兩把刀,而後,緊緊地抱著她。
巍元側過頭,長長歎息一聲,卻聽到耳邊,羽豐的聲音。
「巍元將軍,你馬上趕到救世主王后身邊。她,需要你。」
「你一個人對付他們?」
羽豐雙眸半瞇,俊朗的臉龐,滿富殺氣。巍元點了頭,轉身離開。那些黑衣人便趕忙上前,卻被羽豐以及其快的速度,殺死了。
而後,他將滿身是血的嫣嫣,好好平放在草地上。站起身,看著對面,朝他詭笑的下土。
突然,又是一道閃電,隨即,是轟鳴的雷聲。瓢潑大雨,隨即而下。
大雨,拍打在層層的枝葉上,發出嘩啦啦的聲音。不住又水流從間隙間流下,在這空地上彙集成河,也將屍首的血沖刷乾淨,最終凝集成紅色的海,斑斕,而鮮艷。
羽豐和下土,渾身也都濕透。雨水在他們臉上身上蜿蜒成流,如同曲折的山路,婆娑而不耐煩。
再一次的響雷,他們同時躍空而起。刀光劍影,在半空中碰撞,如同金色的閃電。而碰撞發出的聲響,又好似這無情的響雷。
各自落下,彼此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同時單膝跪地,將手中兵器插入佈滿水窪的泥土中。
良久,噗通一聲,羽豐,倒在了地上。
血,從他胸膛流出,順著水流,與嫣嫣身前水窪中的顏色混在一起。他半瞇的眼眸,努力看著蒼白臉色,卻嘴角含笑的嫣嫣。
我們,最終還是在一起,終於,能在一起。嫣嫣,再也不會有人和事能分開我們了,我們,一同去地獄……
努力伸出手,想要最後觸摸她美麗的兩旁,卻在即將碰觸到時,重重跌落在水窪中。
下土站起身,他伸出鮮紅的舌頭,添了嘴角流出的血,就著雨水,鹹鹹的。
他也受了傷,一步步走向羽豐時,腳下的水流是淡淡的紅色。他的雙眸,卻遠比這顏色鮮紅得多,他走到羽豐身邊,揮起手中大刀,砍向他的脖子。
血,不斷流出,混著雨水,將這片大地染紅。
下土直起身,看著小六逃走的方向,端起手,添了一下上面的突刺,而後他扔下刀子,跪在地上,朝著哭泣的天空,狂吼了一聲。
「小六!」
那吼聲,彷彿要穿透雲霄,刺破天空一般。令人肝膽俱裂地迴盪在這恐怖的血色中。
大雨,越發地洶湧了,無情地沖刷著這片土地。
古舊的石屋,安靜地聳立在懸崖邊,河水,如鏡般的水面被暴雨掀起波浪。幾十具黑衣屍首,倒在這片空地上,還有一個男人,一個女人,面對著面,蒼白的臉。
散落一地的兵器,帶著主人的冤魂,永遠留在這裡。瓢潑的雨,成了它們今後的相伴。
電閃雷鳴,大地再次與天相連。
雨季,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