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茶坤夫人的宮殿。|黎馳小小的身子,依靠在母親的床邊,抱著雙膝,靜靜地坐著。
眼淚,不斷落下,從此以後,他不再有母親了。
婻雙和伽達,一直陪著他。他們也在哭,為那個美艷卻短命的女子。
茶坤夫人,去世了。大雨,粗魯地沖刷著大地,彷彿也為這仙女一般的夫人,感到傷痛。
「黎馳殿下,王上和王后都回去了,殿下也會去休息吧。明日,還要舉行火葬的儀式,就讓夫人,也安靜一會兒吧。」
婻雙壓著嗓子說話,可黎馳,卻無動於衷。
「我不走……我在這裡陪著母親,陪她最後一晚。她也一定捨不得我,希望我留下。」
婻雙捂著眼睛,伽達則是抬起頭,再一次看了床上安詳的夫人。即使死去,也不能減少她的美。想到剛才王上難過的樣子,心就會疼。這位溫柔的夫人,是真的得到了王的疼愛。可他們,卻不能相伴一生。
一生驚雷,宮殿的門口站著一個人,一個與黎馳一樣大小的孩子。
婻雙和伽達同時驚呼道:「蒼桁殿下?!」
蒼桁,渾身滴落的雨水,一路在紅色的地毯上灑下痕跡。他慢慢,走到了黎馳身前,黎馳仰起頭,滿臉淚水地看著他。
「蒼桁,我沒有媽媽了,我好怕。」
婻雙看著黎馳,這句話,他沒對任何人說,甚至是王上王后都沒說過。可他,卻對這位小了他幾個月的弟弟說了出來,那樣的恐懼,那樣的無助。
蒼桁,眉頭緊鎖。小小的年紀,彷彿成年人一樣的冷靜。
他,跪下來,將黎馳一把抱在懷中。
「哥哥,還有我在,還有我在。」
「蒼桁……」
雷雨之夜,宮殿中,兄弟兩人緊抱在一起。黎馳放聲大哭,宣洩所有的悲痛。而蒼桁,只是那樣緊緊地抱著他,彷彿自己才是哥哥,黎馳,是他要守護的弟弟。
一旁的婻雙和伽達看著這一切,也不由得感歎著兄弟情深。
為了讓黎馳不會太孤獨,關法大王下令婻雙和伽達一同住在他的宮殿裡,每日與這位殿下朝夕相處。而王上和王后,更是待他們如同親生孩子。
那個時候的婻雙,看著薇蕾王后,不由得懷疑那夜在帳篷中說話的,究竟是不是她。
這位王后,多麼好的一個人呢?
夜半的時候,黎馳和伽達都睡在了地上。兩個人比試劍法累了,就那麼睡了起來。婻雙給他們蓋毯子。這時,關法大王來了。
「王上。」婻雙行禮,關法扶著她起來,與她一同坐在兩個男孩子的身邊,看著他們。
關法大王的身上,也淋滿了雨水,臉上蜿蜒的溪流下,那雙好看的眼眸,閃爍著晶瑩。
「這些日子,多虧有你們陪伴,黎馳才能重展笑顏。」
「黎馳殿下本來就很堅強的,何況,王后還有蒼桁殿下對他也好。蒼桁殿下從不與人玩笑,卻會在黎馳殿下面前微笑。他們兄弟兩個的感情真好。」
「蒼桁嗎?是呀,他不太愛說話,卻是個好孩子。」
婻雙轉過頭看著關法。「王上睡不著嗎?」
「嗯,睡不著。」
「是在思念茶坤夫人嗎?」
「是呀,在思念她。」
關法大王與婻雙說著話,卻聽到隱隱的哭聲。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黎馳,那位殿下,揉著眼睛坐了起來。
關法走過去,心疼地將兒子摟在懷中。在父親溫暖的懷抱中,黎馳一下子踏實了。他的小手揪著父親的衣服,小臉緊貼著父親結實的匈膛,聆聽著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父王,你愛我的母親對嗎?」
「是,父王,很愛很愛她。」
「父王,也愛我對嗎?」
「是,父王也愛著你,比愛蒼桁更加愛你。」
黎馳仰起小臉,伸手抹去父親臉上的雨水,才發現那雨水是溫柔的。那是,父親的眼淚。
「父王,我也愛著父王,比愛母親更愛父王。父親,從今以後,我不再害怕,不再擔憂了。因為我有父王在,父王會保護我,會照顧我。」
關法撫摸著兒子的臉頰,點著頭。眼淚,從那英俊的臉龐一路落下,小手,將它們逝去,彷彿也撫平了他心中的傷痛。
「黎馳,父王要你做我的繼承人。你當了王,就要好好照顧弟弟,身為火之巫師的他,將有太多的責任,你要幫他分擔。」
「嗯,我知道了。除了父王母親,我最愛的就是蒼桁。」
「好,好,父王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你們兄弟和睦,相扶相持。」
婻雙擦著眼淚,看著這對父子的溫馨。那個時候,她總羨慕這個王族家庭,固然有些矛盾,卻總是能如此溫暖人心。
就這樣,過去了一年。大熱的天,日頭足得嚇人。也是在這個時候,關法宣佈了王位的繼承人。
那個人,卻是蒼桁。
婻雙還記得那一晚,關法說的話。他明明說過王位會交給黎馳,為什麼過去了一年,卻變成了蒼桁了?
王位傳給二王子,這與以往的祖宗慣例總不相同。
可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反對,大家,都很開心這樣的決定。
婻雙偶然回家,好奇地問了父親。身為大將軍的父親,父親知道女兒的聰明冷靜,便也與她說了實話。「當初的王后,本就不是薇蕾王后。而是丄國的這位公主的。可惜,她的身後沒有一個強大的家族支持她,王后成了薇蕾,王位繼承人也成了薇蕾。也是那位公主夫人的運氣不好,明明先生下來的孩子,卻不是巫師繼承人。倘若她生下的是巫師繼承人,那些人也不會大做文章,就是關法大王到最後都無話可說了。老天都在幫助薇蕾王后,這是天意。婻雙,跟著黎馳殿下不會有顯赫的一天,我看蒼桁殿下對你倒是有些意思……」
「父親,女兒這輩子都跟定黎馳殿下了。」
婻雙回到王宮,路上正好看到蒼桁。她跪下行禮,蒼桁伸出手,想要扶她起來。她卻自己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蒼桁皺眉看著她,便也離去了。
回到黎馳殿下的宮殿,這位殿下正練劍。婻雙看著他,慢慢的心痛。
可這位殿下卻衝著婻雙笑道:「你那是什麼表情?」
「殿下就不會傷心嗎?」
「我沒關係,還有什麼比失去母親更心痛的?王位什麼我才不在乎了,何況將要繼承王位的,是我的親弟弟呢。婻雙,來,陪我練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