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陣陣,如鬼哭,如狼嚎。似乎有無數的厲鬼,從地獄的大門走跑了出來。
天空,是那種亙古不變的死亡之色,枯黃的,彷彿是一望無際的沙漠。整個世界,都瀰漫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舒俊盤膝坐在地上,運行了幾個大周天之後,他緩緩睜開了眼睛。望著周圍不變的環境,心中默默歎了口氣。
由於身處環境的特殊,他不知道現在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也甚至不知道自己來到這個地方,已經有多長時間了。
鐵面就在他不遠處漂浮著,像是一陣輕霧,隨時都能被風吹散。
「鐵面。」舒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還是忍不住開口。在這種環境之下,若是人不開口找出話題來說的話,終究會崩潰的。
正在沉思的鐵面望了舒俊一眼,問道:「怎麼了?」
舒俊一怔,竟然不知道該找鐵面談些什麼話題。當下,長歎口氣,道:「我們來找一些話題聊吧。」
聞言,鐵面的眼中,露出了一絲的笑意,問道:「怎麼,舒俊,你感到很無聊麼?」
舒俊苦笑一聲,道:「如果我說自己不無聊的話,那是在騙人了。」
「好,既然這樣,那你說吧。」鐵面聲音平淡,聽不出任何的悲喜。似乎對於這樣的環境,他早就習以為常。
「你和禹皇的師兄弟,那你對禹皇瞭解麼?」沉思了半晌之後,舒俊也想不出什麼要聊的話題,只能說到了兩人都認識的禹皇身上。
「你是說禹皇麼?」鐵面眼中不經意的流露出了一絲驕傲的神色,「雖然我和他是師兄弟的關係,但是我們兩人,相處的時間卻並不長。」鐵面仔細回憶著,「我只知道,禹皇是那種極其自信的人,無論在何種環境之下,他的自信,也不會減少半分。」
聽著鐵面的話,舒俊緩緩點頭,道:「你說的很對,禹皇的確是這樣的人。」
「你和禹皇又是什麼關係呢?」鐵面目光轉向了舒俊。
「我們兩人麼?」舒俊嘴角的微笑,有些苦澀,「我只能說,我們是朋友,是那種屬於敵人間的朋友。」
聽了舒俊的話,鐵面似懂非懂,眼中露出了一絲沉思之色,明顯是在思考舒俊這話的意思。
見此,舒俊接著道:「我和禹皇,都是不經意間來到這個世界的。可以說,我們是最親的親人,也可以說,我們是最大的敵人。關係很複雜,是吧?」
鐵麵點點頭,道:「不錯,關係是很複雜。」
舒俊長歎口氣,道:「我也好,禹皇也好,天生都是那種領導之人,而一山不容二虎,所以,這樣說來,你也許會更加明白我和禹皇之間的關係。」
鐵面若有所思道:「嗯,是明白了一些。」
「當初,我們曾經約定,三年之後,無論身在何處,我和他,都要決鬥一場。如今,兩年的時間就要過去,我和禹皇之間的那一戰,也快要到來了。」想到這兩年多中所發生的點滴事情,舒俊不禁暗暗感慨。自己,到底是屬於幸運兒,還是被命運所拋棄的可憐蟲呢?
「那你害怕麼?」鐵面忽然問了這麼一句。
舒俊搖頭一笑,道:「你是說我害怕是否害怕和禹皇一戰麼?」
鐵麵點點頭,「嗯」了一聲。
舒俊微微仰起頭,望著枯黃色的天空,天空中,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更沒有萬千的繁星,有的,只是那代表了死神一般的枯黃之色。「我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否害怕,但是想起這終究會到來的一戰,我心中很是坦然。這,不知道是代表了害怕,還是無畏。」
想著舒俊的話,鐵面暫時沉默,狼一般深邃的眼中,露出了一絲的沉思之色。
半晌之後,舒俊忽然問道:「之前你說禹皇一直在北冥海苦修,你能否告訴我,北冥海在哪裡?為何我聽起來會這般的熟悉?」
「北冥海麼?」鐵面皺眉道,「那是我們師門之地,外人,是永遠不會知道它在哪裡的。」
舒俊苦笑了一聲,道:「那這也否算是秘密呢?」
鐵面眼中含著一絲笑意,道:「不錯,這的確是個秘密。但是現在,我倒是可以告訴你。」
「哦?」舒俊感到一絲的好奇,輕笑一聲,問道:「為什麼可以告訴我?」
「因為你我現在都是死人,將一個秘密告訴死人,無傷大雅。」鐵面聲音平淡,說道死人二字的時候,深邃的眼中,冰冷無情,卻又偏偏帶著一絲笑意。這讓他顯得更加神秘莫測。
「好,既然如此,那你說吧。」舒俊心中默默歎口氣,不願再與鐵面爭辯什麼。到現在為止,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如鐵面所說,已經成了一個死人。
「北冥海是我們祖師爺所開闢的一個獨特空間,可以說,它既存在於這個世界,又獨立於這個世界。」鐵面緩緩解釋道,「只有月圓之夜,通往北冥海的大門才可以打開,其他的時候,外人若是想要進去的話,根本無路可尋。」
「聽你這麼一說,北冥海倒是個很神奇的地方了。」舒俊輕笑道。
鐵面點頭,道:「不錯,北冥海的確是個很神奇的地方。那裡的空氣中,聚滿了靈氣,對於修真之人來說,是最好的修行之地。禹皇自從拜入師門之後,就一直留在那裡苦修。你應該明白,禹皇是個很認真的人,也是個能吃苦的人。」
舒俊「嗯」了一聲,道:「不錯,禹皇的確是這樣。」頓了頓,開玩笑的說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很想去看看北冥海究竟是個什麼樣子的了。」
鐵面搖搖頭,道:「你是找不到北冥海的。」
「哦?」舒俊眉頭微微蹙起,道:「你剛才不是說,每到月圓之夜,通往北冥海的道路就會出現麼?難道這樣也進不去麼?」
「不錯,月圓之夜,通往北冥海的道路的確是會出現,但是除了我們師門中人之外,外人是不會發現道路的存在。所以說,即使你對北冥海充滿了好奇,也去不了那裡。」鐵面緩緩道。
舒俊苦笑一聲,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道:「看來,這一生,我是找不到北冥海的所在了。」
鐵面神色木然,望著舒俊,聲音帶著一絲冰冷,道:「舒俊,你應該說,這一生,你都無法逃出這裡了。」
聞言,舒俊忽然輕聲笑了起來,笑的似乎很是開心。
見此,鐵面眼中泛起一絲的疑惑,忍不住問道:「舒俊,你笑什麼?」
舒俊收起笑容,緩緩道:「鐵面,你當真認為我走不出這裡麼?」
看著舒俊臉上那自信的神色,鐵面竟然無法肯定自己的想法。就是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舒俊的一魂一魄,已經被自己度入了陰界。舒俊要想離開這裡,簡直是異想天開。雖然鐵面明白這個道理,可是當他看到舒俊臉上的自信時,卻不敢開口肯定。
一直以來,舒俊都是個能夠創造奇跡的人。事實,已經證明過無數次。這一點,鐵面深知。
「至少到目前為止,我敢肯定,你是走不出這裡的。」半晌之後,鐵面終於開口。只是在他開口前,心中默默的歎了口氣。
舒俊微微沉默片刻,道:「不錯,現在,我的確是走不出這裡。因為我對這裡的環境,和自己的遭遇還沒有搞清楚。」說著,舒俊微微閉住了雙眼,「當有一天,我弄明白了這一切的時候,也就是我離開這裡的時候了。」
鐵面微微冷笑,道:「舒俊,你終究是小看了陰陽傘的實力。」
舒俊搖頭,道:「不,我沒有這個意思。以往,我經歷過無數的生死,每一次,我都以為是必死無疑,但是到了最後,我都能脫身而退。現在,也正是這樣。雖然我被困在了這裡,但是終有一天,我也會從這裡離開的。」
「你的自信,似乎一點有沒有減少啊。」鐵面感慨道。
聽到鐵面這麼說,舒俊倒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的微笑,道:「我這個人,向來不缺少的,就是自信。」
「可你總應該明白一個道理,一個人若是過分自信的話,那就變成一種驕傲了。而這種驕傲,可以讓這個人滅亡。」鐵面道。
舒俊沒有在意鐵面的話,只是一笑帶過,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我更明白我自己的為人。這一點,你倒是可以放心,我心中會有度量的。」
聞言,鐵面沉默了下來,沒有再開口說什麼。而舒俊也似乎失去了想聊的話題,也沉默了下來。
場面,又安靜了下來。唯有陣陣的陰風,從身邊吹過,如萬鬼齊哭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片刻之後,舒俊已經安靜了下來,心神凝於一點,內力,沿著體內的週身脈絡,運轉起來。
大霧茫茫,瀰漫了整個裂天谷。夜劍形幾人,跌跌撞撞的行走在大霧之中,走的甚是費勁兒。雖然他們從虛幻峽谷逃出來並沒有多長時間,可是想要再返回去,卻遠沒有想的那麼簡單。
畢竟,在這種大霧之中,人是很難辨別方向的。若不是洛九天細心的話,眾人早就迷了路。一個時辰之後,走在前面的洛九天忽然頓足,眉頭微微蹙起,望著前方的大霧,止步不前。
站在洛九天身後的夜劍形忍不住走了過來,問道:「軍師,為何不走了?」
洛九天緩緩道:「我們已經到了。」
聞言,夜劍形一驚,道:「我們已經到了虛幻峽谷了麼?」
洛九天點頭,沉聲道:「不錯,虛幻峽谷就在前面。」
其他人也是聽到了洛九天的話,不由都聚了過來,目光齊齊的望向了被濃霧遮住的前方。如此這般沉默了半晌之後,永恆之峰才是開口打破了沉默,「軍師,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洛九天表情有些猶豫,沉思道:「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趙補天還埋伏在虛幻峽谷,等著我們回去。一旦我們進去,將再也沒有機會逃生。」
「那我們該怎麼辦,一直等在這裡,還是進去?」司空劍橫忍不住問道。
「等,我們就等在外面。」洛九天斬釘截鐵道,「雖然趙補天算準了我們會回來,但只要我們長時間不露面,趙補天一定會失去耐心的,屆時,他忍不住,反而會出來。只要他肯出來,我們就等於破了他的局。」
聽罷洛九天的話,眾人大概都明白了一些。眼下要做的,就是在虛幻峽谷外面等待。等待趙補天出來。這好比一場持久戰,誰的耐性更多一些,誰便會更加接近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