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我斷然搖頭,「怎麼可能!孫驍他絕不是那種為了兒女情長而罔顧大局的人!而且這叛逆是株連九族的罪名!他斷然不會為了孫輕暖的事情而反叛的。靈犀,是不是你的消息有誤?」
靈犀聽我們這樣一說,微一皺眉,手上的動作卻不肯停頓:「別說那麼多了,眼下孫將軍他大軍逼近,這皇城指不定什麼時候便會陷落。娘娘不要在這裡做這樣無謂的犧牲了,趕快收拾東西,準備準備,我會找機會將你們二人送走的。」
「不,我不走。要走,也要帶著惜華跟永麒走!」我硬聲道。
靈犀眉頭皺得更緊了:「皇子跟公主都在皇后那裡,娘娘若是前去要回來,定然走不了了!而且一旦叛軍入宮,到時候肯定是要先找到皇子跟帝姬的!娘娘您,您就不要顧這兩個孩子了罷……」
「你不曾為人父母,如何懂得一個母親的心願!若我的孩子不能走,我這個當母親的情願在這裡陪著他們一起死!」
「娘娘!」
「你不必說了,本宮心意已決。是死是活,本宮都要跟本宮的孩子……還有本宮的丈夫在一起!在這裡叨擾姑姑時間也久了,羅衣,咱麼走!」
我牽著羅衣,從靈犀的屋子裡跑了出來。外面火光一片,到處都是人,小太監們跟小宮娥們像是沒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跑,大亂眼看著就要到來了,這個時候再不逃命,什麼時候逃命去?
慌亂中,根本沒有人有空去注意我跟羅衣兩個穿著太監服的小太監。
「羅衣,眼下咱們兩個這樣的打扮,正好可以趁亂摸進鳳藻宮之中將永麒跟惜華抱走,你快跟我來,去鳳藻宮吧!」我拉住羅衣的手,急切的說。
羅衣並不像我這樣的慌亂,她緊緊握住我的手道:「眼下雖然各宮都亂了,可是皇后那邊未必會亂。才剛靈犀不也說了嗎,只是大軍壓境,到底誰輸誰贏還是個未定的結局。娘娘這樣貿然闖進去,恐怕到時不但帶不走小皇子跟小公主,只怕娘娘自己也會搭進去。皇后那邊現在一定在嚴加警戒,咱們就不要去點眼了吧。」
「那你說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萬一孫驍他攻了進來,永麒跟惜華他們兩個是必死無疑的!」我緊緊握住羅衣的手,顫聲道。
「自然是必死無疑的。|不單單他們要死,恐怕貴妃娘娘,第一個死的就是你了。」
靈犀不知道何時從門裡轉了出來,冷笑著看向我說。
「你不幫忙也就算了,何必在這裡說什麼風涼話。」我淡淡得掃了靈犀一眼,拉住羅衣轉身欲走。
「不管孫將軍能不能攻進來,這都是皇后剪除異己的一個大好時機。難道貴妃娘娘竟然真的不知道麼?在宮傾之時,為了保住妃嬪們的清白,不讓叛軍所侮辱,皇后一般會召集所有的妃嬪,每人賜毒酒一杯。這樣人人都喝了毒酒,才不會被叛軍侮辱,也才會保住皇家的清白。貴妃娘娘你身為皇后娘娘的眼中釘肉中刺,此時不除去,何時除去?」靈犀笑的很是薄涼。
「就算是要喝毒酒,本宮也是要整肅一新,前去見過我的永麒惜華之後再上路的。不敢勞煩靈犀姑姑,羅衣,咱們回椒房殿吧。」我說完便帶著羅衣離開了。
椒房殿裡的奴才們果然都跑的差不多了,連同宮殿裡的寶貝也被翻騰了底朝天。
羅衣怒道:「這些狗奴才們!平日主子待他們不薄,現在竟然做出這樣人面獸心的事情來!真正的吃裡扒外的賤貨!」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夫妻尚且如此,你又為什麼要苛求這些奴才們呢?罷了,讓他們去吧。少些人,畢竟也好辦事一些。羅衣,你去將我的貴妃禮服取出來,給我穿上,按品大妝起來。估計皇后的人很快便要到了吧。」我坐在梳妝台前,將我的一頭青絲抖落。
「主子——」羅衣才剛要說什麼,忽然外面小跑步進來一個人,見到我立刻跪在地上,「奴才逢恩,給貴妃主子請安,給羅衣姑姑請安。」
「逢恩,你為何來了?」羅衣詫異地看向他。
「主子,外面已經亂了。咱們得趕緊走了,奴才或者有辦法帶著主子跟羅衣姑姑離開這裡。」他一臉的焦急,「再不走就晚了。」
「本宮不會走的。」我正色對逢恩道,「我的丈夫、孩子、哥哥、姑姑都在這裡,即便我走了,又能走到哪裡去?若真的只活下我一個人來,也是真真的無趣。逢恩,你不要再說什麼了。我心意已決,你帶著羅衣走吧。我知道你一直對羅衣有意,本宮生是紫奧城的人,死也要做紫奧城的鬼。而你們,卻不必陪同我受這個罪的。」
「主子!都到這份上了,您還要趕羅衣走嗎?主子您且看這是什麼。」羅衣忽然從袖管裡露出一把匕首,對我道,「主子前一刻喝下鴆酒,下一刻羅衣便一刀子結果了自己的性命,也隨主子而去!」
「你若是死了,我也跟著你死!」逢恩聽羅衣這樣一說,不由得著急道。
羅衣並不理他,只是定定地看向我:「主子,只待你一句話了。」
「我能有什麼話。服侍我更衣梳妝吧。亂世,我一個小女子又能逃到哪裡去呢。本宮,乃是皇上親自冊封的熙貴妃,是皇子永麒跟公主惜華的親生母親,本宮絕對不會臨陣脫逃,任由天下人恥笑的!」
皇后遣人來請我的時候,我早已打扮妥當。
我緩緩轉身,凝視鏡中的自己——宮錦華服,廣袖博帶,峨嵯高髻上鳳釵橫斜,寶光流轉。珠屑丹砂勻施雙頰,掩去容色的蒼白,眉心點染的一抹緋紅平添了肅殺的艷色。這似曾相識的容光裡,我分明照出了姑姑殷無雙當年的影子。
越是狼狽的時候,越不能流露半分疲態。
如此的容光煥發,氣勢無雙,就連來請我的黃櫻也不由得有些看得呆了。
「熙貴妃娘娘,皇后有請。」黃櫻的語氣不由得恭敬了起來。
「有勞黃櫻姑姑前來通知,請黃櫻姑姑前面帶路,本宮隨後趕到。」我淡然道。
黃櫻點點頭,在前面帶路,羅衣跟在我的身後,兩個人步履沉穩得向著皇后的鳳藻宮而去。
永巷的這條路,我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次,每次的永巷都沉默一如深夜中的巨大野獸,讓人心生膽戰。
可是今夜看來,在漫天的火光映照之下,這永巷卻露出了它斑駁荒涼的一面。那樣巨大的城牆,紅磚碧瓦的一色朱門,如今看起來卻是那樣的頹廢跟蒼老。
皇后娘娘手腕畢竟還是有一套的,即便外面再怎麼樣的亂,黃櫻帶領的這一隊人馬卻仍然是異常的沉默跟冷靜。
不時有倉皇的小妃嬪試圖逃跑,黃櫻總是不動聲色得揮揮手,就有一群侍衛上前去,將那本想逃走的妃嬪們抓了回來,用破布將她們的嘴巴全都堵上,然後拖在後面一起帶到鳳藻宮。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高昂著頭,風華依舊。
黃櫻看向我的眼神終於是全然的恭敬跟臣服,終於不復往日裡冷漠跟刻毒。
一路終於走至鳳藻宮,卻見鳳藻宮宮門大開,侍衛們站成兩排,手指火把在外面肅然而立。
我拖著鮮紅的裙裾,迤邐進入鳳藻宮之中,卻見鳳藻宮的院子裡早已跪滿了各宮的妃嬪。
火光之中,這些妃嬪們臉上全都是縱橫交錯的淚。看得出來,她們都很害怕,也都很想活著出去。
可是,她們又能怎麼辦呢?在這深宮之中,宮傾之日,若沒有手眼通天的能耐,如何還想活著逃出去!
皇后早已梳妝打扮妥當,一襲明黃的鳳袍之下,露出沉沉的青色玄衣。高高挽就的飛仙髮髻上,遍插珠翠金飾。雖然眼下已經火燒眉頭,可是皇后的妝容絲毫不亂,不愧是一國之後。
見我來了,皇后眼中分明閃過一絲嘉許,似乎也在讚歎我到了此時此刻仍然能如此鎮定自若一般。
在彼此相對的視線之中,我們分明都看到了對方對彼此的欣賞。
或許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刻裡,我們才能放下一切成見跟敵意,坦誠的來欣賞對方的優點吧。
我從容來到皇后身前,盈盈拜倒在地,朗聲道:「熙貴妃殷長歌,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妹妹快請起吧。黃櫻,賜座。」舒天眉沉聲道,眼中儘是溫柔跟和藹。
若不是我早就知道她的目的,此刻估計還在感恩她的厚賞呢。
饒是這樣,我仍然淡然一笑:「臣妾多謝皇后娘娘賞賜。」
回身在黃花梨木的貴妃椅上坐下,我跟著皇后一起,看向了院子中跪著的這些妃嬪們。
「妹妹這些日子睡得可還好?有沒有著涼什麼的。本宮瞧著小帝姬似乎有些著涼,正所謂母女連心,所以也想問問妹妹。」皇后坐在上首,似是無所謂的跟我聊起了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