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在下並不是那個意思。|微月,微月她當初不顧一切的跑來找我,我本想將她送回來。可誰知,哎!總之她日日跟著我,我終不是那樣無情的,就跟她私定了終身。她只說是從家裡逃出來的,其他一個字也不告訴我。我想娶她,她卻不讓我娶。我本來還以為是什麼原因,直到現在我才真正明白了。」他看向我,目光中有著瞭然。
「你跟她長得這樣像,我幾乎還以為她又搞出了什麼樣的ど蛾子,居然從邊關追到了皇宮來。」
說到微月的時候,這個讓蠻夷之邦聞風喪膽的大將軍竟然不自覺地流露出了淡淡的暖意——可見他心中是真心愛微月的。
微月這死丫頭總算沒有所托非人。
自從她瞞著家裡千里私奔之後我就一直懸心。雖然父親臨死都不能原諒她,可是我卻知道,父親最牽掛的就是這個不聽話的小女兒。
而如今,爹,微月她還好好地活著。而且終於找到了畢生的真愛。這個男人很愛她,也有能力照顧好她。你最牽掛的小女兒如今衣食無憂,在遙遠的邊關跟他心愛的男人過著逍遙快活的日子。您這下子總算可以放心了吧!
說到逍遙快活的日子,我的眼再一次濕5e潤了。
從小微月就比我幸運得多,她總是能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她想要的。父母的寵愛、眾人的讚美、心心相印的戀人、無拘無束的生活。
如果可以,我真的願意捨棄這所有的榮華富貴,只為了換取一日成為「微月」的生活。
可是我也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不過也只是我的癡心妄想罷了。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以前讀到這一句犯禁的話,深以為然。可是如今我卻是再知道不過了,所謂的出身、門第早已將所有的夢想全都掐死在了襁褓之中,所有人生下來便已經決定了以後要走什麼樣的路。其實我還應該感謝微月呢,若不是她執意追求她自己想要的生活,我這個賤婢之女又如何能夠頂著她的名號當上當今的皇后呢?
唇邊牽起一抹苦澀的笑容,耳邊卻忽然傳來了這樣的一句話:「你過的不快活。」
我訝然,轉臉過去,卻瞧見那雙利眼中一閃而過的關切。
「微月說過,她這輩子最牽掛的就是你這個姐姐。|她平日總是很開心,可是每次想起你的時候,她總是很沉默。」孫驍放緩了聲音,「我曾經問過她姐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為什麼值得她如此牽掛。」
「她如何說。」我忍不住追問。
孫驍笑笑:「她說,姐姐是最愛她的人,也是最懂她的人。也是她最對不起的。她希望姐姐可以幸福快樂跟自由,因為這是姐姐一直想要追尋的東西。」
「死丫頭……」我終於忍不住了,眼淚噴湧而出,「如今她說這些話還有什麼用!還有什麼用!我已然代替她入宮承歡……罷了,罷了。她是我殷長歌的妹妹,我是她的姐姐。我今生今世便要護衛她,不要她受一絲一毫的傷害跟委屈。只要她能平安快樂,一切都好。孫將軍,如今我們殷家最大的秘密你已然知曉,你會不會一直替我們保持這個秘密?」
孫驍寬厚一笑,伸手在我肩膀上輕輕拍一拍:「放心吧!我孫驍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心裡已然把微月當成了我的妻子,自然也會禍福與共。她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她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姐姐。」
我點點頭,輕輕拭淚:「微月能得到你這樣的佳婿,真是上天眷顧。你可要好好的照顧她,不許給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他笑著點點頭:「這是自然。我哪裡敢啊。她不刁難我已經算是高抬貴手了,我哪裡還敢欺負她?」
我瞧著這男人眼底寵溺的笑意,不自覺也笑了:「將軍這樣說我就放心多了。將軍才剛說要跟我說什麼,是不是為了你妹妹孫輕暖的事情?」
他搓搓手道:「什麼也瞞不過娘娘的眼睛去。是,我不想讓輕暖入宮陪王伴駕。我們孫家這樣的地位,就算不嫁給皇帝,也能找一個家世很好的人配給輕暖。她還小,我不希望她入宮吃苦。所以請娘娘指點一二。」
我點點頭:「你作為哥哥,當然要為妹妹著想。此次你特意從邊關趕回來,怕就是為了這件事吧?才剛你去見了皇上,皇上如何說的?」
他歎一口氣:「本來快要妥了的,誰知道舒後又說什麼來了都來了,看看也是好的。許久不見輕暖了,大家都想她。她既然這樣說了,我總不好再推辭了。只是卻擔心到時候萬一再生枝節,輕暖的一輩子就算是完了。」
我的眉頭不經意的蹙起:「這事如果單單是皇上也便好說,但是如果摻雜了舒天眉——不要緊,我來想辦法。」
孫驍聽我一口應承了下來,不由自主地鬆一口氣,雙手抱拳道:「如此還多謝皇后娘娘了!」
「不必謝。」我清淺一笑,眉目中全都是淡淡的暖意,「你是我的妹夫,只要能照顧好微月,叫我做什麼我也是樂意的。」
他笑笑,沒說什麼,我便也不再說什麼,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孫輕暖正在跟羅衣說什麼,瞧見我們出來了,急忙撲到孫驍身邊:「哥。」
我轉頭對羅衣低聲道:「你悄悄帶著孫小姐『好好打扮打扮,皇上不喜歡俗艷,你就給她打扮的俗艷一些。務必讓她選不上。懂了嗎?」
羅衣點點頭:「懂了。孫小姐,走吧,讓奴婢好好服侍您打扮打扮。奴婢那裡有上好的珍珠項鏈,孫小姐戴著定然光彩照人呢。」
孫輕暖小孩子一樣,趕緊蹦蹦跳跳地跟著羅衣走了。
我瞧著西暖閣前面秀女也雲集了不少,知道時辰也快到了,便對孫驍說:「將軍先請迴避吧。待會若有了結果,本宮會第一時間派人通知將軍的。」
「嗯,如此一切便都仰仗娘娘了。微臣就在乾清宮的偏殿裡等著。」他一抱拳,便轉身大步離開了。
我遙立在原地,一直瞧著他英挺的身影遠去了,這才抬腳慢慢來到了西暖閣。
「皇后娘娘駕到——」司儀太監們見到我,立刻揚聲道。
「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吉祥。」原本等在西暖閣外面的秀女們聽見太監這樣一通報,立刻乖乖地跪了下來。
齊刷刷的一大片,奼紫嫣紅,映著皚皚的白雪,煞是好看。
清冽的空氣中飄來了陣陣馥郁的芳香。我認得這樣的香味。這些年輕的女孩子們為了博得聖寵,不但在衣服首飾上下足了功夫,就連嗅覺也不會讓人家半分的。
可是怎麼辦呢?凌燁好像從沒對香味沖的女人沒有多少好感。
可見今日這些秀女,最終能留下來的,寥寥無幾吧。
「皇后娘娘,今日是秀女們選秀的日子。還請皇后娘娘給個恩賞,訓示她們幾句吧。也讓她們長點心。」一旁的教引姑姑陪著笑臉道。
我略略掃了這些跪著的秀女一眼,只是說了一句話:「選秀僅僅是個開始。往後的路還長著,本宮期待你們跟本宮來作伴。」
我這樣的一句家常似的話顯然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不少秀女已經偷偷抬眼打量起了我。
我從她們的目光中讀出了很多的東西——討好、羨慕、嫉妒、憤恨、不以為然。獨獨沒有友好跟溫暖。
可是我俯視她們的眼光中,何嘗又有什麼溫暖呢?今日我們還高下立判,一旦入宮便憑個人本事了。後宮所謂的地位無非就是丈量皇上心意的一把尺子。皇上喜歡你多一分了,你的地位便高一些。不喜歡了,也便就那樣了。
目光掃到了遙遙而來的凌燁跟舒天眉。
大雪中,他二人也不並乘坐步輦,只是攜手慢慢走來。大雪下了足足有兩指厚了,是以他二人走得極慢。卻並不著急一般,只是這樣相攜著手,一步一步地朝這邊走來。
許是我的目光太過執著,跪在地上的秀女們也忍不住朝那邊看去。
大雪中,皇帝一身金燦燦的龍袍,威風顯赫。而舒天眉也是一身沉穩的明黃,端正高貴。
帝后,帝后。
原來這樣配合的天衣無縫才堪稱帝后麼?
我瞧了瞧自己一身的淡雅鳳仙白,也許是太白了,被這大雪一映襯,反倒是失去了原有的品格了。
秀女們左瞧右瞧,立刻判定出東宮西宮兩個皇后哪個才是最得寵的。於是頃刻之間,她們艷羨的對象便換成了舒天眉。
好不容易他們二人才走到了西暖閣,我迎了上去,盈盈拜倒:「臣妾給皇上請安,給尊上皇后請安。」
誰知凌燁卻好似並沒有看到我一般,只是笑著對舒天眉道:「走了這樣好一會兒,你的鞋襪怕是濕了吧。先叫黃櫻她們扶你進去換一雙罷。若凍壞了,朕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