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這句話便只覺得凌燁看向我肚子的目光又冷了幾分,不但冷了,還帶了幾分的嫌惡。|
「是啊妹妹,如今闔宮上下只有妹妹一人懷胎,甚是辛苦。像我們這班人都是沒福氣得蒙聖寵誕下龍裔的。妹妹哭了這樣半天,可是要好好地休息休息才是。」舒天眉柔聲勸慰道,若我不及早知道了這其中的關節,還真的以為她是好心來幫我說話呢!
如今看來,她這樣一句話就等於往凌燁的心口狠狠紮了一把刀,凌燁就算不想理會這件事了,她也得逼著凌燁不得不理會。
果然凌燁的神色又冷了三分,看向我的目光裡也全都是冷意:「你如今懷著身子,就不要到處亂跑了。眼看著大典將近了,你就在椒房殿裡安靜的養著吧。沒事也不要叫旁人進來了。若又像是今天這樣被別人動了手腳,以後哭都沒處哭去。」
他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對舒天眉說:「這邊你也多費費心,朕前朝還有事兒,先走了。」
他說完便再也沒看我一眼,竟然拿腳便走了出去。
舒天眉送到門口,這才姍姍回轉身來。
我連看也不看她,她好像也忽然脫去了那層賢惠的外衣,只是冷冷一笑道:「皇上仁慈,叫妹妹好生養著。既然叫姐姐來照看妹妹,姐姐自然不會苛待了妹妹。第一件事,這椒房殿裡上上下下的奴才可全都要換了。再出這樣不陰不陽的事情來,鬧出了笑話來,丟臉的還是咱們皇上。皇家有幾個臉,若是鬧了起來,誰擔得起這個責任?眼看著大典快到了,妹妹你就安分一些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早已吩咐黃櫻道:「黃櫻,你把所有的宮人全都給本宮帶下去細細看管起來。再從新調派一些好的人來,細心可靠的來照顧娘娘,懂了嗎?」
黃櫻點頭答應了,上來卻來拉羅衣:「羅衣姑姑,請吧。」
「其他人都可以,只是羅衣跟了我那樣久了,離了她我是絕對不可以的。」我抬起頭來,冷冷地看著舒天眉。
舒天眉擠出一個柔笑,緩緩走到我的跟前,在我跟前慢慢蹲下來:「怎麼妹妹現在還不明白麼?妹妹鬧出這樣的事情來,自保尚且不能了。還想著做什麼ど蛾子呢?皇上剛才不過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才這樣說的,若是尋常人鬧出這樣的事兒來,早亂棍打死了。」
我也不怕她:「妹妹能有今天這個地步,全都拜姐姐所賜。妹妹心裡感激的很。只是妹妹現在身懷龍裔,到底是皇上的孩子。怎麼皇上難道連自己的孩子也不要了麼?姐姐難道就知道皇上不喜歡這個孩子?為什麼呢?姐姐能告訴妹妹麼?」
「哼!你只知道你現在不過是落魄的鳳凰罷了!問那麼多幹什麼!好好地待到冊封典禮的那一天吧。若是你再鬧,我只怕你,哼哼!」她冷笑一聲說完,便站起身來走了。
一會兒我只聽見外面盔甲聲齊刷刷的響起,知道這是她調來了侍衛守門。黃櫻又帶人將椒房殿上上下下所有的奴才們換了個遍兒。
我只坐在屋子裡,裝沒看到。不過逢恩來的時候,我悄悄地塞給他一個紙條兒。便仍然裝作失魂落魄的樣子坐在那裡。
逢恩是如何精明的人?拿著那紙條便塞到了衣袖裡,然後仍然裝作如喪考妣的樣子垂頭喪氣的走了。
我倒是意外的安靜了下來。
舒天眉雖然派人把我看了起來,可是她卻不敢輕舉妄動。畢竟哥哥也回來了,好歹也仍然是二品大員。再來文青跟我也要好,他們雖然不能跟我見面,可畢竟也時常在凌燁的身前,所以我的一舉一動他們隨時可以跟凌燁匯報。
再者,文繡也是可以隨意出入椒房殿的。所以舒天眉雖然換掉了我的宮人,增加了侍衛守護,可如今的我畢竟不同與當時人微言輕的我了。
再怎麼著,她也得避忌著。好歹我也是皇后,好歹我也是身懷龍裔。
那些宮人們再怎麼不聽話,畢竟還有羅衣威懾他們。羅衣行走後宮這麼多年,幾下便將他們全都收服了。我自然不必擔心,只是每日在椒房殿裡靜養。將丟了多日的琴棋書畫也都重新撿了起來。
大多數時候還是在練書法的。忽然迷戀起了這樣的筆墨跟宣紙打交道的感覺。清清白白的,一是一,二是二。不像是做人那樣,欠欠連連扯不清楚。
這樣的安靜,倒是也了卻了舒天眉的一樁心事。近些日子來她對我的監視也頗為鬆懈了一些。
我卻得了一個新的樂趣,整日裡只做風箏,放風箏玩兒。偏偏那風箏放出去,我還不收回來,每每總是將那風箏絞斷了,讓它隨風去了。
一來二去的,逢恩夾給我的紙條裡便寫了這樣的一條內容:東宮那邊這些日子可忙壞了,日夜叫人去撿了我放飛的風箏回來,裡三層外三層的翻3d弄,生怕找不到什麼呢。偏偏我上面只是寫了一些無關的詩書文字,所以東宮那邊怕是什麼也找不著。乾著急,可是又不能不繼續找。生怕錯漏了一些什麼。
我淡淡一笑,將那紙條自放在火燭上燒了。只裝作不知道。
逢恩當日出去,我在紙條上只寫了一件事:繼續倒夜香,見機行3d事。
果然他出去便又四處托人,四處說我的壞話,四處又使了銀子,這才又勉強得了管夜香的差事。他本就是倒夜香的,讓人瞧不起。後來雖然被我重用,可是到底太機靈,得罪了不少人。逢恩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路子太下作,又願意賭博。所以這樣糟亂的人會受不住叛主,誰也不會太驚異。
再說他管著倒夜香,那樣髒臭的東西,舒天眉那幾個心腹誰也不願意去那邊受這個罪。
只是每日在送來的夜香桶的下面,我都粘了一張紙條。晚上桶子再送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新的紙條了。
我們就這樣一來一去的交換著消息。為了不讓舒天眉懷疑,我又開始放風箏,其實全都是為了逢恩打掩護。
這樣靜下來,後宮這段日子倒也平靜無波。除了葉雲被提前釋放了出來,倒也侍寢了一兩夜之外,其他的倒也沒什麼的了。
我只默不作聲,只管到了最後的時候,便可以真正見分曉了。
終於在初雪那一日,也就是選秀那一日,凌燁終於叫人來請我出去了。
早晨起來,推開外面的窗子,只見喜鵲在枝頭嘰嘰喳喳的叫著,羅衣還笑說今天怕是有什麼好事要發生了吧。
我只對鏡貼了一筆花黃,淡淡道:「去將我那件素白的鳳仙裙取來。今日就穿這個。」
羅衣有些不解:「外面才下了雪,還穿這樣素的。不若換個新鮮點兒的顏色吧。難得皇上今日召見娘娘。」
我淡然一笑,望著鏡子裡的朱顏玉貌出神:「你真以為今天皇上是要來看我的麼?今日是秀女選秀的大日子,那樣多的鮮妍少女都看不完了,皇上何來那種閒工夫看我呢?再說本宮現在有孕在身,若是穿紅的也有些遮不住肚子了。」
羅衣沒奈何,只得將那套帶一點點粉色的鳳仙裙取出來,服侍我穿上了。
我的肚子現在已經有快三個月那麼大了,微微的凸起,若不仔細看,也看不大出來。
打扮完畢,自有步輦來接我。只是我瞧著今兒來的竟是康順昌,不由得驚奇:「康公公,今兒如何勞煩您來了?」
康順昌笑笑,唱個喏道:「許久不見娘娘了,老奴惦記娘娘,便自告奮勇來了。」
我含笑點點頭:「多謝你這份記掛。你最近身子可還好?」
康順昌一邊走一邊笑笑:「還好還好,托娘娘的福,一切都還順利。」
我忽然瞅著他腰裡繫著的一個荷包很眼熟,便問他:「公公的荷包看著很好看,哪裡做的?」
我不問還好,一問他忽然紅了臉。他一紅臉我便明白了:「文繡給你做的?」
康順昌點點頭:「文姑娘怕你無人照料,又怕無人在萬歲爺跟前提點一聲。她給老奴做了不少東西,老奴也只是帶著罷了,其他的只是讓她別操心了。不帶著,她又要白操心。」
我唏噓一聲:「你也算對她癡情的了。可是公公——」
「娘娘什麼都不必說了,老奴什麼不知道?文繡姑娘已經覓得良緣,這就夠了。」
「文姑娘能快活就行了,老奴也不求別的。如今一天能見她一次面,也就夠了。總好過從前,還以為一輩子再見不著了呢。」
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瞧著康順昌那一臉恬淡滿足的樣子,心想我跟凌燁兩個人竟然還不如康順昌快活。
這若說出去,又有誰會相信呢?
一個是皇帝,一個是皇后。卻羨慕一個閹人。說出去,可不是讓天下人笑話麼?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確實就是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