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卻沒時間去理會她,只是緊緊握住我的手腕,牢牢地盯著我,語氣沉沉:「娘娘,請跟微臣回去吧。娘娘此去,這天下便要翻了!微臣懇請娘娘,隨微臣回去罷!」
「他叫你來的?」我淒楚一笑,看向文青。
文青微微別開臉去,似乎也不敢看我的目光一般:「微臣能來這裡,除了皇上,還會有誰如此的記掛娘娘。」
「文青,放我走吧。你明知道我繼續在這裡的話,只會死在這深宮之中。錦心已經為了你們陪葬了,難道你還忍心看著我也死在這裡嗎?」我看著文青,懇求道。
文青握住我的手腕的手越發的用力起來,錦心這個名字是他心頭永遠不可磨滅的一道傷,誰提起來都是無法迴避的過去。
「娘娘,請,請不要叫微臣為難。」他低了頭,仍是不肯放我。
「呵呵。」我忽然冷笑起來,「錦心,你瞧瞧你愛了一輩子的這個男人,你瞧瞧你為之付出生命的這個男人!他口口聲聲說欠你的,一輩子也還不清。可是現在呢,他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卻不願意放你的主子一條生路!錦心,你死的太不值了!太不值了!」
「娘娘!請,請您不要這樣說。您這樣說,微臣,微臣無立足之地了!」他低了頭,冷凝了臉色。
「呵,分明是你讓我無立足之地!文青,你若還是錦心的男人,你就承了我的情吧!放我走罷,天涯海角,我此生再不入皇宮一步便是了!」我見他為難,越發懇切地央告他。
他深吸一口氣,眸色深沉,宛如翻滾的烏雲一般的激烈變幻,終於,他輕輕地鬆開了握住我的手。
一根,一根的鬆開了他的手指。
「你走罷。從此我文青再也不欠你殷長歌半分人情了。」他終於完全鬆開手,還不等我說半個字,便決然地翻身下了牛車,吹一聲口哨,卻見一匹烈馬從旁昂首踏步而來,悠然停在了我的身邊。
「娘娘,這匹紅鬃馬是一匹千里神駒。娘娘既然有心要逃,不可不選擇一匹良駒。這匹紅鬃馬就送給娘娘吧。這個包裹裡有一萬倆銀票,娘娘帶著,趕快上馬跟羅衣姑娘逃命去吧!」文青說完,便伸手將我抱上了馬,接著又伸手將羅衣抱上了馬。
「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皇上正帶著人追過來,娘娘只管去罷,後面有事全是文青一人承擔!」文青站在馬下,神色殷殷地說。
「多謝。後會無期。」我看著他輕輕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駕!」文青沒說什麼,只是猛然拍了那馬屁股一下,紅鬃馬立刻拔開四蹄,閃電一樣的朝前奔馳而去!
我緊緊握住韁繩,不想回頭看。
風猛烈了起來,吹動著我的長髮,像是一面烈烈的旗幟,在空氣中肆意招搖。
宮外的空氣是那樣的新鮮,充滿著濃濃的自由味道。在那一瞬間我彷彿忘記了所有的報復跟理想,忘記了太后也忘記了玉瓏,我只想要這樣奔馳在廣闊無垠的藍天之下,就這樣一直奔馳著,奔向美好的新生活,奔向我美好的未來!
可是太遲了!
忽然空中傳來一聲尖銳的聲響,紅鬃馬猛然剎住四蹄,高高揚起前蹄,緊急停住了腳步。我差一點沒被它摔下去,若不是我死死拉住韁繩,此刻早已成了馬蹄下的亡魂了!
「紅鬃馬,駕!」我努力還想要催動紅鬃馬,誰知這畜生竟然調轉了馬頭,接著便得吧得吧地原路返回!
「小主,小主,你快下馬去!隨便找個地方躲躲,羅衣自己回去!小主你快走啊!」關鍵時刻,羅衣一把抓住我手中的韁繩,命令我道。
我輕輕搖頭,微微苦笑一聲:「沒用了。他已經來了。」
「什麼?」羅衣聽了我的話,抬頭一看,差點沒有掉下馬去。
站在我們眼前的,赫然便是凌燁了。
只見他帶領兩隊御林軍,騎在高高的御馬之上,冷冷地注視著我。
他來的匆匆,身上的龍袍還沒來得及脫下來。旁邊的老百姓一看,早已嚇得跪倒在地上,不敢吭一聲。
四目相對,我跟他就這樣各自坐在馬上,靜靜地審視著對方。
這麼多天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看見這個負心薄情漢!
他好像又瘦了一些,臉頰都有些微微的凹陷了。但是這也不能阻礙他依舊丰神俊朗。倒是數日不見,他的氣質更冷冽了一些。眼眸依然清明,只是那眼底卻不自覺地帶上了屬於一個真正君王才有的霸氣。
君臨天下。
原來便是這樣的感覺麼?
一將功成萬骨枯,踏著無數人的鮮血跟枯骨,一步步登上這至高的頂端。
原來便是這樣的感覺麼?
秋風颯颯,我卻只覺得冷。秋風掠過,吹動我一頭青絲,終於惹得他沉沉開口。
「你剪髮了?」他盯著我,目光沉沉,像是在打量一件貨物一般。
我從鼻子裡哼出一股冷意:「不,是落髮。只是沒來得及完成而已。若不是您打擾,相信此刻長歌早已不著這三千煩惱絲了!」
「為何落發?」他輕輕蹙眉,眼中終於激起了一絲漣漪。
「干卿底事?」我看向他,說話的內容跟我的口氣一樣,充滿了濃濃的不耐煩。
「呵呵。」他居然笑了,扯動了眉角眼梢那細細的紋路,笑得恣意。
「朕差點兒忘了,這闔宮上下,也就只有你——只有你殷長歌一個人有這樣的膽子,居然敢這樣對朕說話!」他笑了,忽然揮動手中的馬鞭,冷冷地指向了我。
「你擅自離宮,難道不害怕朕摘了你的腦袋麼!」
「皇上如果這麼喜歡我的腦袋,儘管摘去。殷長歌早就活夠了。皇上摘去,還省得我自己動手了!」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說。
「你真以為朕不敢?」他的口氣頑劣得一如街邊的頑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