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噴濺出來,濺了我滿身滿臉。旁邊的侍衛見我這個樣子,不由得駭破了膽子。卻也無人敢硬闖進必死的火海之中。
我提著寶劍,抓住一個躲避不及時的侍衛,將寶劍架在他的脖子上,冷聲道:「你快進去給本宮救人!快!不然本宮就殺了你!」
「德妃娘娘,這火太大了,現在進去也是沒有用了——」那侍衛企圖說服我,奈何我已經著急的走火入魔了,還沒等他說完,我的寶劍便又要再刺下去。
「住手!」
一個頗具威嚴的女聲響起,那侍衛們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全都跪在地上,高呼:「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皇后?」我詫異至極,轉過身去,果然見漫天的火光之中,皇后妝容齊整地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哼,」她冷哼一聲,走到我的跟前來,忽然揚手給了我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脆響,震醒了我。
「太后娘娘還在昏迷之中,你們不知道先救助太后娘娘,反倒都杵在這裡傻愣著麼?」皇后負手而立,中氣十足地質問我們。
侍衛們忙抬著太后到了一個平整的地方,四周宮人們立刻又井然有序的上前,太醫也急匆匆地趕來了。
皇后鳳眸閃動著寒光,輕輕踱步到我的跟前,冷冷一笑:「本宮知道妹妹記掛玉瓏公主的安危,本宮亦是。只是妹妹難道只知道疼惜幼女,而不顧太后的死活了麼!」
「臣妾不敢。」我終於還是在皇后的跟前跪了下來,將滿腔的恨意吞進了肚子裡。
皇后所說的畢竟都在理,我也不得不承認她說的話是正確的。
「你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的?你都敢仗劍殺人!慈寧宮是什麼樣的地方,你居然膽敢在這裡放肆!」皇后威嚴十足的訓斥我。
「夠了,都別說了。」凌燁從太后的身邊回來,平靜地近似於冷漠。
我憤憤地看向他,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裡面的可是他的孩子啊,玉瓏是他的骨肉,為何,為何他要這樣的冷漠呢!難道之前的父慈子孝都是假的麼?都是做出來演戲給我看的麼?
我哀痛過度,只覺得心口劇痛,加之被煙熏火燎了一陣兒,越發的喘不上氣來。
正在握著胸口,忽然從火海中奔出一個人來,一下子奔出火海之後,便再也支撐不住地摔倒在了地上!
「錦心!」我驚呼,再也顧不得其他的,站起身來朝她奔襲而去。
她已經暈倒在了地上,手裡還緊緊抱著一個襁褓。我努力將她拖到了安全的地方,卻見她睜開眼來,笑笑:「公主……」
「公主?」我從她的懷中取出那個襁褓,打開來一看,卻見是玉瓏正在裡面安靜的躺著。
只是一張小臉憋得發紫,看樣子是被熏了很久了。
「太醫,太醫!」我高聲叫著太醫的名字,抱著玉瓏便急忙朝太醫跑去。
「娘娘請先將公主放下,各位散開,給公主一點新鮮的空氣。」太醫們將玉瓏放在地上,然後努力給她按壓著小小的胸膛。
我跪在玉瓏的身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不停的祈求佛祖保佑,保佑我的玉瓏一定要挺過這一關,一定要挺過這一關去!
也不知道弄了多久,直到玉瓏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的咳嗽聲之後,太醫們才鬆了一口氣:「小公主已經救回來了。」
我只覺得自己的淚刷拉一下子滾了下來,然而來不及再多看玉瓏一眼,我便拉著太醫忙去到錦心的身邊,給錦心看診。
誰知太醫給錦心把脈之後,又看了看她的眼白,搖搖頭:「錦心姑娘吸入了太多的煙塵,已經回天乏力了。娘娘請節哀吧。」
「你說什麼?你說誰回天乏力了?不可能,不可能,你瞎說,你瞎說的!」我只覺得冷,只覺得荒謬,「錦心她身體那樣好,你憑什麼說她快死了,你憑什麼說她快死了!」
「娘娘,娘娘你冷靜一點!」靈犀不知道何時跑到我的身邊來,取出一枚銀針深深地紮在了錦心的人中處,「奴婢已經用金針給錦心姑娘續命了,可是錦心姑娘只能挺一會兒了,娘娘有什麼話就跟她說吧。」
錦心慢慢睜開眼來,看看我:「小姐,你怎麼哭了呢?公主呢,她還好嗎?」
「好,好,我們都好,我們都好!你也要好起來,錦心,你也要好起來!你的好日子才剛開始,才剛開始!你還有你的文大人要在一起一生一世的。你要好起來啊!」我不敢碰她,只是不停的哭,不停地哭。
「他呢?」錦心轉了轉眼珠,費力地問我。
我知道她問的是誰,便揚聲道:「文青,文青呢,快去將文青請來,快去呀!」
「我在這裡。」文青從人堆裡擠了進來,看到錦心躺在地上,又見我滿臉淚痕,頓時明白了一切。
他急忙奔過來,單膝跪在錦心的身邊,直直地看向她:「你怎麼這樣傻,你為什麼要這樣的傻!」
錦心唇邊忽然綻出一個得意的笑來,那是她從未有過的笑容,那樣的歡喜無限,像是瞧見了她一生中最大的光明:「我,我,我終於,終於能跟你完整的共享一個秘密。我們,我們終於有一段屬於自己的回憶了。」
「你真傻,你真傻!我不值得,我不配。」文青終於也涕淚橫流,忍不住老淚縱橫。
「文,文大人。」錦心吃力地看向他,小心翼翼道,「我,我才嫁了你一天就要離開你,你,你不要難過。我很歡喜,很歡喜啊。」
「錦心。」文青輕輕地執起錦心的手來。那雙原本纖細柔美的手剛才已經被烈火焚燒得像焦炭一樣了。
「錦心,你是我文青一日的妻子,就是一輩子的妻子。在我的心裡,你是我一輩子的妻子。」文青低頭,一滴淚順著他的吻落到了錦心的手背上。
「幫,幫小姐——」錦心看著文青,定定的看著他,吐出了最後的四個字,便微微一笑,竟然就這樣撒手歸去了。
「錦心!錦心啊!」文青陡然爆發出一陣淒厲的呼喊聲,他將錦心抱進懷中,抱得那樣的緊,好像他跟錦心本就是一個人一樣的緊實。
可是無論他抱得再怎麼緊,他懷中的人也不可能再死而復生了。
錦心死了,帶著遺憾,帶著歡喜,帶著她的音容笑貌,就這樣殘忍的消失在了我們大家的面前。
「錦心,咱們回家,咱們回家。這裡不適合你,不適合你這樣的傻孩子。我帶你回家,夫君帶你回家。」文青將錦心的屍體打橫抱起,腳步踉蹌的朝前一步一步挪動起來。
夜風中,錦心身上大紅的嫁衣像是最艷麗的火,迎著那烈烈的火光,綻出屬於她一個人的絕美風姿。
「錦心——」我只覺得心口喘不過氣來,掙扎著追上去,卻被文青喝止。
「德妃娘娘請留步吧。」他抱著錦心,冷漠地看著我,好像我才是害死錦心的罪魁禍首一樣。
「你,你要帶著她去哪兒?」我悲慼地問。
「錦心她生是我文家的人,死,亦是我文家的鬼。她何去何從,娘娘就不要再過問了。」說到這裡,文青低下頭去,深情無限地凝睇了一眼躺在他懷中的錦心,柔聲道,「她待我這樣的好,這樣的好。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太晚了。她是個傻姑娘,她真傻。我現在就要帶她回家,你們誰也不要跟來。」
「文青,錦心她好歹跟了我那麼多年,你就讓我送送她吧!求你讓我送她最後一程,求求你了!」我悲咽不能自已,祈求地看向文青。
文青冷漠的搖搖頭:「她的一生都是為了你們而活,先是為了殷權,後是為了你。現在她死了,可以為她自己而死了。你難道連這點自由也不給她了麼!」
「不,不,不,我給她自由,我給她自由。你帶她走罷,遠遠地走了,再也不要回來了。她本該如草原上的駿馬,如天上的雄鷹一樣自由自在的,卻為了我,為了我——你帶她走吧,走吧!」聽了文青的話,我只覺得萬箭穿心,揮揮手,讓文青帶著錦心離開。
文青仍然面無表情,抱著錦心的屍體,轉身離開了。
他走的那樣慢,但是卻是那樣的穩。像是一個可以終身依靠的天,可是此刻,他的妻子卻永遠離開了他——在他終於能體會到錦心的好之後,她卻永永遠遠地,離開了他。
世上最大的遺憾莫過於如此。當我終於能體會到你的好的時候,我卻再也無法體會到了。
慈寧宮一時鴉雀無聲,大家驚聞這一場變故,親眼目睹這一場人間慘劇,全都無話了。只有風吹過烈火的聲音,燒的辟里啪啦的,似乎也在為錦心哭泣。
我站在那裡,遙望著文青離去的方向,正覺得支撐不住,忽然聽見一個太醫嚷道:「小公主她,小公主她怎麼瞎了!」
【作者題外話】:錦心誓死要護衛的秘密到底是什麼?她為何會忽然出現在慈寧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