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有的,你一直都可以有的。誰都給了你選擇權,只是為何你自己非要推開。你為何非要這樣的折磨自己,也折磨別人呢?」哥哥的聲調漸漸升高了起來。
「哦,我有嗎?」我冷冷一笑,轉身面對哥哥,眼中冷意森然,「難道我曾經有過可以快活的機會,我卻眼睜睜地將它放走了?殷權你告訴我,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本宮不記得的了?還是你只是因為本宮將你親手雕刻的簪子送給了其他人,所以心裡覺得不舒服?一根簪子而已,你何必這樣心痛呢?當初你把本宮送進宮裡的時候,本宮也沒見你這樣的惺惺作態過呀!」
「殷長歌!」他再也不能維持一直以來的冷靜,忽然伸手將我的脖子扼住,緊緊地壓在了冰冷的城牆上。
我只覺得喉頭被他捏得半分氣也喘不過來,驚恐地看向他,卻見他一向清明的眸子裡此刻卻是狂亂至極。
「早知道你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還不如當初我一掌殺了你!」他逼近我,痛苦至極地低語,手上的力道卻不減半分,越發的用力起來。
我緊緊皺眉,使勁掙扎起來,可是無論我如何掙扎,都無法逃脫他的禁錮。
難道,難道我殷長歌今日便要喪生在他的掌下了麼?錦心!文繡!羅衣!
我想要大聲呼喚其他人來,可是卻發不出哪怕一絲半點的聲音來!而鎖在我喉頭的力量卻越來越強大,我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就當我渾身的力氣即將宣佈告罄的時候,忽然鎖住我喉嚨的力量消失了。
大口的新鮮空氣爭先恐後地湧入我的肺部,我貪婪至極地吸允起來,卻不料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想來是咳嗽聲驚動了宮人,我眼瞧著有人往這邊來,忽然身子一輕,整個人就被一股大力輕輕地提上了半空中。
我懵然,卻見自己的身子輕飄飄地飛在半空中,腳下是數不清的琉璃金瓦,而頭上卻是一輪偌大的清月。
耳邊傳來呼呼風聲,我朝一側看去,卻見是殷權摟著我,施展輕功,帶著我飛了起來。
紫奧城的清輝看了很多次,但是卻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看的如此的清晰。
亭台樓閣便如同畫一樣在我腳下掠過,我踏不到任何堅硬的地面,我踏住的只有虛空。
我不敢掙扎,因為萬一掉下去便就是一個死字。我也不敢尖叫,因為被人發現我跟殷權如此「御劍飛行」也是一個死字。所以我只得老老實實地被殷權摟著,落到了某處我不知道的高台之上。
他將我放在這高台之上,我不防備,腳一軟跌落在堅硬的雨花台石上,殷權厚實的手掌旋即跟上來:「你沒事吧?」
「你放開我!」我用力一揮手,將他的手打掉,怒目瞪向他,眼中烈焰熊熊!
「你到底為何將我帶到這沒有人來的地方!你到底有何居心!剛才你那樣做,分明是想置我於死地!你自己不想活,何必非要拉著我去死!」我撐住身體想要站起來,誰知卻被殷權一下子扯了起來,下巴被他緊緊箍住,雙手也被他牢牢握住,死死地別在身後,不讓我動彈分毫。
我以為他想對我說什麼,沒想到他只是緊緊箍住我的下巴,眼眸似是要噴出火來一樣,眼底的狂瀾像是岩漿一樣在眼底汩汩流動,似乎只要我稍微一動彈,它便要噴薄而出一樣!
我不敢動彈了,殷權這個樣子我還從未見過,他這樣狂亂近似於瘋魔的狀態,我還從未見過。
他到底想幹什麼!這樣的夜晚裡,不管不顧地帶著我來到這個人跡罕至的高台上,到時候我就算想救命,估計也不會有人來救我了。
難道,他是想殺了我?
我只覺得週身一陣寒冷,原本的氣焰陡然回落了,脊背處忽然升起了一陣寒意,面臨危險時候的本能提醒我,此刻我絕對絕對不可以惹怒眼前這個男人!
「二哥——」我開口想要解釋些什麼,以便緩解我們之間這種怪異的氣氛。誰知才剛開口,忽然被一個俯身而下的吻堵住了嘴巴。
身子徹底的僵住,我拚命睜大眼睛,再也不肯相信發生的一切是真的!
怎麼,怎麼會!他怎麼敢!
我僵直了足足有那麼一會兒,才終於回過神來,下了死勁推開殷權!但是他卻更加緊的摟住我,死活不肯鬆開手!
我無法,急中生智只得用力咬了一下他貼在我嘴巴上的薄唇一下,只聽得他哎呀一聲,終於放開了我。
我急忙往後退去,誰想到腳下一軟,直接跌坐在地上,殷權摀住嘴唇,背對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見他一雙眼睛亮得讓人心裡發慌。
「你,你別過來!」我急忙往後退,一邊後退一邊慌忙在周圍想要撿拾什麼東西作為防禦。
可是這高台上光禿禿的,除了一些被風吹落的枯枝再也沒有其他可以防禦的東西。眼看著殷權就要逼了上來,我情急之下只好高喊道:「殷權!你可是發昏了!我是當今聖上的德妃娘娘,是你的主子,如今你以下犯上,難道就不怕皇上他要了你的腦袋了嗎?」
「怕?」他停住腳步,綻出一個冷冷的微笑,「我有什麼可怕的,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麼可以怕失去的了。我唯一怕失去的東西,她現在正在離我遠去。我不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這個皇宮吞噬掉。我要救她!」
「救她?」我聽著他語氣裡的意思不詳,又看到他將手放在衣袖那裡,情知他素日裡是把匕首都隨身攜帶的,難道——
他已經動了殺意,我若是一著不慎,恐怕性命難保!
可是如今我手無寸鐵,而且又不會武功,錦心又不在我的身邊,我如何才能抵禦得了殷權!
也是急中生智,情急之中我也顧不得其他,想起曾經年幼時候殷權曾經親自教授我一首曲子,叫《惜韶光》。每次唱起這首歌的時候,殷權總是吹笛與我相合,或者是舞劍相伴。總之這也算是我們之間曾經的定情歌了。
如今也是沒辦法了,只得顫著聲音唱出這首歌來。
「三月暮雪,桃花初綻,小扇輕擺,搖曳情意無限。七月驟雨,雨荷承露,小舟輕搖,蕩起漣漪片片……」
許久不唱這首歌了,如今在這樣的生死關頭勉強唱起來,不但聲音沙啞,而且也不成曲調。我只能憑著自己的記憶一點一點的擠出剩下的歌來,一邊唱著,一邊還偷偷覷向殷權的臉。
他的腳步在我剛開始唱的時候便已經停了下來,到了最後,他徹底的站在那裡不動了。雙手無力地垂落在身體的兩側,輕輕搖頭,卻見他臉上兩行清淚緩緩滑落。
我趁著這個機會忙站了起來,才想要轉身逃命的時候,卻忽然聽得他在後面問:「你以為我要殺你?」
我根本來不及回答他的話,只顧著忙不迭地跑下去,誰知道這高台年久失修,我腳下一滑,整個人便直直地朝下摔了下去!
我驚呼一聲,猛然閉上了眼,心想我命休矣!
可是身子卻被人輕巧地接住,我睜眼一看,卻見是哥哥從高台上飛下,將我下墜的身子牢牢地接住。
「你……」我瞪著他,像是不敢認識他一樣。
他的俊臉一如既往的寧靜,就好像剛才那瘋魔的一幕根本不曾出現過。只是他臉頰上殘留的濡濕提醒我,剛才的一切不是做夢,他的清淚還在,一切都不是做夢。
他將我抱回高台上,輕輕地將我放在冰涼的雨花台石上,然後半跪在我的身邊,就這樣定定的看著我。
「長歌。」他費了好大得勁兒,才終於開口問我。
「嗯。」我輕輕答應他一聲,身子忍不住朝後縮去。
「你知道我對你的情意。」他忽然看著我,這樣認真的說,「此生此世,我對你一如既往,永遠不會變的。」
「你想說什麼?」我蹙眉,戒備的看向他。
「跟我走罷。天地之大,你我逍遙快活去!殷家人已經都死絕了,你我不必再為了殷家背負這樣大的包袱了。」他忽然執住我的手,語氣溫柔,眼底忽然喚起了桃色的一片綿密的情意。
我不會看錯的,我跟殷權一起長大,他就算不說話,隨便一個眼神兒我都知道他在想什麼。何況現在他如此說了!
所以我知道他是認真的。他是認真的想帶我走。
「走?走到哪裡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有你我立錐之地?」我拋出了這樣一個現實的問題。
「深山老林,桃花源美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不用擔心,只要有我在,我便會護你一生一世的。」他緊緊握住我的手,信心篤定,「我以前也有許多的朋友,分佈在天南海北。錢我已經積攢了不少了,只要你開口,我們即刻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紫奧城。」
「可,可我還有玉瓏,她是我的女兒啊——」我無力道。
「她是葉雲的女兒,並不是你的女兒!你的孩子早就已經被人害死了!」他握住我的肩膀,強迫我看盡他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