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這樣一說,太后的臉色總算是稍稍緩和了一下,她看我一眼道:「你能如此明白,也不算是皇帝多疼你。說起來也不都算是你的錯。哀家雖然身在五台山,但是這邊的消息也是略微知道一些的。哀家也知道你當時是在生命垂危的時候,也不怪你,你畢竟還身懷帝姬。哀家也知道你身體大好了之後便時常勸誡皇上去其他妃嬪的屋子裡。所以倒也不在於你,還在皇上自己可惡罷了。」
太后雖然口口聲聲責備凌燁,但誰都知道這不過是場面話。凌燁始終是她唯一的兒子,她如何捨得真正罵他?
不過她既然這麼說了,便是暫且放過了我。所以不但我鬆了一口氣,便是凌燁也鬆了一口氣:「母后教訓的是,一切都是兒子的疏忽。」
「哀家並不是倚老賣老,也並不是特意回來責備皇上的。只是後宮安寧祥和牽動我大晏國運,皇帝不可不慎重啊!」太后諄諄教導完畢,這才將手遞給凌燁,「不知道皇后現在如何了?皇帝可有空閒陪哀家去探望一趟?」
「兒子遵命。」凌燁如何敢駁了太后的意思?於是只得陪著太后往鳳藻宮的方向去了。
眾妃嬪們本來也打算跟上前去,奈何太后卻擋住了其他人,只對我道:「人多反而雜亂,讓德妃陪著就行了。哀家離開了許多日,也有許多的話要跟德妃你說呢。」
「是。」我恭謹地低頭,輕移蓮步走到了太后的身側,伸出手去想要扶住太后的手。誰知太后卻將手一揮,輕輕地遞給了站在一旁的隨喜。
我默然不語,面不改色地跟在太后的身旁,跟著她一起來到了鳳藻宮。
許久不來鳳藻宮了,自從皇后上一次墜樓之後,昔日總是門庭若市的鳳藻宮也變得門可羅雀起來。
這樣的夜了,鳳藻宮門前只有一盞燈籠孤零零地掛在那裡,隨著風左右搖擺著,透著一股說不清的淒涼味道。
太后的眉果然皺了起來:「如何這樣的冷清了。雖說是要養病,可是畢竟是一國之後,大體的樣子還是不容有失的。康順昌,皇帝為國繁忙記不住,你這個奴才要來有何用?」
「太后,老奴——」康順昌慌忙跪下,求饒的話才說了個頭兒,早已被太后揮手制止。
「別說什麼廢話了,哀家沒空聽。隨喜,上前開門。」
隨喜忙上前敲開門,一個小丫頭來開了門,忙跪下:「太后娘娘,皇上!」
「皇后呢?」太后也顧不得其他的了,一徑朝裡面走了進去。
凌燁跟在後面,無奈的搖了搖頭,又看了看我,給了我一個安慰的眼神。
我心初定,跟在凌燁的身後進到了鳳藻宮中,紅芍迎出來,見是我們,忙跪下:「奴婢給皇上、太后娘娘請安了,皇上、太后娘娘吉祥。」
「起來吧,皇后現在如何了?」太后繞過她,逕直朝皇后寢殿走去。
忽然雕花門打開,一個我熟悉的身影從門裡面款款走了出來,然後盈盈拜倒在地:「嬪妾葉雲,給太后請安了,太后萬福金安。」
「雲姐姐,你怎麼在這裡?」我吃驚地看向跪在那裡的人,那不是葉雲還能是誰?
葉雲捧了捧手中的白瓷碗,只見裡面是一碗黑漆漆的藥汁:「回太后皇上,嬪妾閒居無事,便來跟皇后娘娘請安。誰知見娘娘病倒在床榻上,所以嬪妾便想著給娘娘奉湯奉藥的,也好稍微安慰一下娘娘的心,讓娘娘的鳳體得以早日痊癒。」
「你倒是個實心的好孩子。」太后聽她這樣一說,不由得點點頭嘉許,上前親自扶起她來,看見她原本豐潤的臉龐瘦了下去,忍不住回過身責備凌燁道,「你也是的,雲兒這樣一個水靈的孩子,如何就也被折磨成了這個樣子了。你的心,究竟能不能放在她們身上幾分!」
凌燁只是覺得葉雲一直幽居在落花宮不出來,倒也不知道其他的緣由。所以只是笑笑便過去了:「母后教訓的是,兒子以後注意便是了。」
只有我自己心裡有鬼,本以為葉雲是一直打算在落花宮老死了,沒想到她居然會在鳳藻宮出現,還是給皇后奉藥?
難道她是有什麼打算了不成?葉雲一向跟皇后不睦,如何現在竟然肯來照顧皇后了?這其中定然有什麼關節是我不知道的。
我正在忖度,忽然聽見葉雲朝我笑笑道:「妹妹今日大喜的日子,姐姐一直都在鳳藻宮這裡忙,所以沒有空閒去恭賀妹妹跟公主,還請妹妹不要見怪呀。」
「哪裡會見怪呢?」我忙回過神來,牽起一個再虛偽勉強不過的笑容,「姐姐在這裡服侍皇后,勞苦功高。正好彌補了妹妹等人的疏忽。」
話說到這裡,嘴巴已經帶起絲絲的苦澀。我抬頭凝望著葉雲,卻見她一雙秀眸中滿是真誠的笑意,映著這鳳藻宮沉沉的燈火,倒是顯得清明如水,哪裡像是一個幽居之人的眼神兒?
她也正在抬頭看向我,一時之間,我們四目相對,只覺得周圍的一切聲音都消失了一樣,只有彼此「看」的眼神還那麼的平靜如許。
「雲兒,皇后現在情形到底如何了?你前些日子給哀家寫信的時候還說皇后的身子一直時好時壞的。現在到底如何了?」太后牽住了葉雲的手,溫厚地問她。
別人還不覺,我倒是唬了一跳!什麼叫前些日子寫信?難道葉雲私下裡一直在跟太后私通書信?為何我竟然都不知道?這是從何時開始的事情?
難道葉雲的悲傷全都是裝出來的?只是為了瞞過別人的耳目?包括我?
我已經才察覺到不對勁,可是現在卻又無法查證,只得走一步是一步了。
「皇后娘娘今日的精神本來還好的,不過後來……」葉雲扶著太后往鳳藻宮裡走,說著說著不由得住了嘴。
「後來如何了?」太后忙問。
葉雲掃了我一眼,目露難色,倒是一旁的紅芍連忙跪下道:「都是奴婢的錯兒!是奴婢不懂事!早晨娘娘本來醒來精神倒還好,還掙扎著用了一點子燕窩粥,誰知道後來聽見外面德妃娘娘的封妃大典的鼓樂聲,就問奴婢是為什麼奏樂。奴婢,奴婢一時嘴快就告訴了皇后娘娘。誰知道皇后娘娘就一時急怒攻心,竟然就,就又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