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家以前養馬的王老哥,他就是從內蒙那邊逃難過來的。我跟著他學了不少的東西。小主,這快活草如何會在這皇宮中出現!」錦心抱著玉瓏,神色甚是焦急。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如此狠心,給玉瓏下了毒。」為了保全羅衣,我只得這樣說。
羅衣在一旁站著,聽我這樣一說,忍不住抬頭看了我一眼,目光中閃動著感激的神色,接著便低下頭去。
「可有藥可解?」凌燁終於忍不住問道。
錦心跟文青對視一眼,然後搖搖頭:「奴婢不知道解毒的法子,這,恐怕是無藥可解……」
我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卻見凌燁又問向文青:「文青,你說,這個毒可是有藥可以解嗎?」
文青看我一眼,目光閃爍,終於說:「倒也不是沒有法子,只是這個法子,實在是太過凶險了。」
「什麼辦法,你快說,只要有辦法,本宮都願意一試!」我聽說有辦法,不由得精神為之一振。
那文青卻猶豫半天才道:「快活草,快活一世。要解這個毒,只有無與倫比的痛苦才能與之相抗衡。不過,如果解了這個毒,恐怕德妃娘娘性命不保。」
「解公主的毒,為何德妃娘娘的性命不保?」凌燁在一旁聽到這裡便忍不住皺眉。
文青難得嚴肅了臉色,沉聲道:「回皇上,要解毒不難,難就難在這解藥難取。這解藥需得公主的親生母親,也就是德妃娘娘的心血來製成!每次要用金針刺心,活生生地抽取心之活血,然後再和著母乳煉製成藥丸,每日一粒,給公主服下。看公主的毒中了多少,便服用多少的藥丸。微臣瞧見公主中毒時日不久,大約也就是十天左右便可以了。只是這金針生生取娘娘的心之活血,恐怕太過痛楚!微臣怕,怕娘娘捱不下去!」
我聽聞之後不由得渾身僵冷。
心之活血,若能取我自己的心之活血也就罷了!為了玉瓏死,我是心甘情願,眉頭也不會眨一下的!可是,可是我偏偏就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啊!
她的親生母親,親手母親是雲姐姐啊!
這怎麼辦?要保住玉瓏的一條命,便需要雲姐姐的心之活血。可是我如何要跟雲姐姐說呢,要如何才能瞞過她,取得她的心之活血呢?
我抱著玉瓏,只覺得心頭煩亂如麻,早已不知道該如何做才好。
若是答應了,那便是要葉雲抽取心之活血才可以。但是這個秘密可就也保不住了。我命休矣,我身邊所有人的命也休矣!可我若是不答應呢?
我低頭瞧著玉瓏那張粉嫩的小包子一樣的臉,瞧著她那張可愛的小臉,瞧著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完全心亂了!
老天,求你告訴我,你要如何才肯放過我們娘倆兒!要如何才肯給我們娘倆一條生路!
旁人都不知道我在想些什麼,唯獨文繡是知道的,她見我只瞧著玉瓏也不說話,忙上前來柔聲道:「娘娘,從嘉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奴婢想,不但娘娘跟皇上希望公主能早日康復,就算是六宮之中的『其他人』,也會希望公主早日康復的!」
她邊說邊輕輕握住了我的手,我一驚,從臆想中回過神來,急忙擦乾頰邊的淚水,朝文青道:「文大人,為了公主,本宮上刀山下火海絕不眨眼!別說是取心血了,就算摘了本宮的心給她,本宮也是毫無怨言的!」
「娘娘可是想好了?這刺心取血的痛楚無異於摘心剜肝,娘娘有信心承受這種痛楚?」他的眼神也閃著驚異的神情,大約也不相信我可以為了一個女兒做到這一步吧。
「本宮想好了。本宮願意。」我沉沉地說出這句話來,同時心裡也下了一個決定。
今天我便抱著玉瓏去落花宮,向雲姐姐坦誠一切的罪過。我不求她原諒我,只求她保住玉瓏,不要傷及其他無辜等人的性命。只要她願意,我立刻就可以死在她的面前謝罪!
我眼中閃動著堅毅的光芒,唇邊綻放出一絲安詳的笑容。低頭看向懷中的玉瓏,我輕輕笑笑:「玉瓏別怕,娘親會保護你,娘親會保護你的。娘親絕對不會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絕對絕對不會的。」
「不行。朕不同意!」沒想到出聲阻攔的卻是凌燁。
他皺著眉,冷冷地看著文青道:「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總之朕是絕對不允許德妃出絲毫的差錯的!」
「皇上——」我驚慌失措,急忙要說話,卻被凌燁攔住。
「帝姬以後還可以有,若是你出了什麼事情,朕如何自處?不要再說了。朕意已決,除非有完全把握,否則朕絕對不允許你動這個念頭!」凌燁難得如此疾言厲色過。
「其實皇上,還有其他的一個法子,可以減輕德妃娘娘的痛楚,只是不知道陛下肯不肯。」文青又說。
「什麼法子?快快說來!」凌燁一聽還有其他的辦法,急忙說。
文青看了他一眼說:「如果也取陛下的龍心之血,那麼德妃娘娘的痛楚便可以減輕一半。因為母親跟父親的血一樣,都可以幫助解毒。」
「不可啊,皇上,萬萬不可!」我才聽完這句話,立刻抱著玉瓏跪在地上哀聲道,「皇上,即便臣妾現在就死在皇上的面前,也絕對不可以讓皇上冒如此之大的風險。臣妾跟玉瓏只不過是皇上的一個妾跟女兒,萬不敢讓龍體犯險!文大人,你如此說到底居心何在!若龍體果然有絲毫損傷,是你擔得起還是本宮擔得起!」
越想越覺得後怕。這付德海的一招快活草下去,簡直是將我們幾個全數網羅在內。我甚至都開始懷疑他根本早就知道玉瓏不是我親生的孩子,而是抱來的。所以他才下了這樣的一種毒,非要親生母親的心血來解。而且還要將凌燁也牽扯其中,若是凌燁不同意,我難免心寒,便可以傷害我們之間的感情。可若是凌燁執意如此,那麼損傷龍體的罪名便又可以扣在我殷長歌的頭上!到時候凌燁只要出一點問題,前朝那幫子老臣們便可以名正言順地打著「清君側」的名義,將我跟玉瓏除掉了!
好狠毒的一招!
付德海,你果然是恨毒了我!我叫你心愛的羅衣去給皇后做臥底,幾次將她置於生死關頭。你如今也想要用這招來報復我,讓我也親口嘗到那萬箭穿心一般的難過麼!
你好毒的心!
可即便我再恨,付德海那老東西也已經跳崖死了,如今我只好見招拆招,首先要保全的便是凌燁的龍體。
於是我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其他眾人也隨著我一起跪在地上,不住哀求。
凌燁歎一口氣,將我扶起來,看我一眼,十分憂愁:「你叫朕如何是好?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受這金針刺心之罪。朕定然要與你分擔。可是朕也知道,若朕如此做了,那才是將你跟孩子置於火堆上烘烤。長歌,朕心裡的難處,你可知道?」
我含淚點點頭,抱著玉瓏,依偎在他的懷中,哽咽道:「皇上對長歌的心昭然若揭,長歌早已感同身受。玉瓏她是長歌跟皇上的第一個活下來的孩子。長歌珍視她如同珍視自己的生命。如今就算長歌為此死了,長歌也甘心情願。因為她是皇上跟長歌的骨肉!」
我這番話情真意切,是掏心窩子的話,凌燁自然感覺得到。他不由得將我緊緊抱入懷中,亦淚如雨下:「朕無能,是朕無能。」
「皇上!」其他人見天子自責,便又都立刻跪在地上磕頭,「是臣等無能,臣等無能啊!」
「皇上,不要多說了,臣妾心意已決。不如今日便開始抽取臣妾的心之血,為公主解毒吧。」我從凌燁的懷中抽身,擦乾了自己的眼淚道。
文青在一旁說:「娘娘不可。娘娘現在的身體太弱,總得將養一段時間。這抽取心之活血是一項極其耗費精力的事情,若娘娘不提早固本歸元,恐怕到時候凶多吉少。小公主的毒已經種下,早解毒晚解毒其實並無差別。」
「雖這樣說,可是本宮還是希望早點為公主解毒。你且說要養多久才可以吧。」我問文青。
「不多不少,恰好也要十天。」文青道。
「十天。」我低頭忖度。有了這十天的時間作為緩衝,或許我就可以再想出其他的什麼法子,化解了眼前的這個危機也說不定。
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我神色也寬慰了許多:「十天便十天吧。文大人,如此本宮便要麻煩你為本宮熬製藥草,本宮可以盡早調理好身體,為公主解毒。」
送走凌燁。文青等人離開,我已經是疲累地不行了。
將玉瓏抱在懷中,我自在床上歪著,吩咐人去將哥哥叫了來,然後便只留下錦心、羅衣等我的親信。
寢殿裡和風習習,吹拂著紗簾,送來清荷的香味,讓人聞著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