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見多識廣,這些自然也都不放在眼裡,不過是瞄一眼說知道了,便叫她身邊的宮女放了起來。
我見那個宮女眼生,便偏頭問文繡:「姑姑新找的一個人,是誰?」
文繡低聲道:「據說是叫什麼寶珠,什麼來歷不清楚。」
我正在跟文繡說著話,卻見皇后笑吟吟朝我道:「殷貴人,今日是你姑姑生辰,想必你也是準備了禮物而來的吧。快拿出來吧。」
我淡淡一笑,站起身來說:「容妃娘娘想必是什麼都見識到了,長歌宮裡那些小家子氣的東西,估計娘娘也看不入眼。所以長歌左思右想的,想起以前姑姑在家裡的時候,總喜歡賀子山的水墨畫兒,長歌不才,願意當場潑墨,為姑姑畫就一幅圖賀壽大吉。」
姑姑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我,冷聲道:「如此勞動你,叫我如何敢當?」
皇后忙說:「無雙妹妹當年一曲赤練舞動全城,殷貴人不甘人後,琴棋書畫無一不絕,也是當年帝都的一段佳話。皇上年輕的時候,對妹妹也頗為神往呢!」
她這樣一說,我反倒警覺:難道在我入宮之前,凌燁就已經認識了我?為什麼我從來不知道?
亦或者說,他認識的,是當時的殷微月,而不是現在的殷無雙。難道微月這個丫頭跟凌燁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
不可能。
微月雖然任性驕縱,可是跟我一向關係最好,她若是曾經遇到過凌燁,又怎麼會不告訴我?
那到底會是什麼機緣呢?
正低頭想著,卻聽見凌燁笑笑:「她以前的名氣倒是挺大,只可惜朕也只聽見她吹笛子了,今日有幸看看你作畫,倒也不錯。」
我聽凌燁這樣講,少不得牽起一抹笑容,溫婉道:「長歌謹遵聖旨。」
一時文繡跟錦心兩人將一色宣紙用架子裱糊起來,皆陳列在我的眼前,一共四個畫架,也就是說,我要一下子畫四幅畫。
「喲,怎麼擺了這麼多的架子?難道殷貴人是不打算讓我們吃東西了,光看你作畫了?」常妃冷哼一聲,不陰不陽地說。
我淡然一笑,從文繡的手中接過狼毫小楷,笑笑:「姐姐別著急呀,等妹妹畫起來畫來,姐姐就不覺得無聊了。」
我話音才落,便朝文繡點了點頭,她跟錦心兩人便在一旁坐好,文繡撫琴,錦心吹笛,兩個人合作,奏起了美妙的音樂。
在樂聲中,我揮動手中的狼嚎筆,沾滿了烏墨,揮動手腕,迅速在雪白的宣紙上開始描畫起來。
我一邊畫一邊隨著樂聲起舞,隨著不同的曲調變幻自己的舞姿,還有手中畫筆的內容。
這是我自己編寫的一套舞蹈,將舞跟畫結合在了一起,單獨畫畫跟舞蹈都不算得什麼出彩的東西,後宮中人也大多都會。可是將舞蹈跟畫技相結合,在後宮中還是獨一份的。
要麼就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唯有這樣,你才能出類拔萃,徹底吸引住皇上的視線。
畫畫不難,跳舞也不難,但是要一邊跳舞一邊畫畫,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只是我的舞姿平平,畫技也不是很出色,最貴重的便是這份心意,何況,今天的重點並不在於這些,而在於,我到底畫了一些什麼。
一曲既罷,妃嬪們不痛不癢的鼓了幾下掌,倒是凌燁笑盈盈的看看我:「畫了什麼,給朕瞧瞧。」
我朝他嫣然一笑:「畫得不好,皇上不許笑。」
他起身,在皇后跟姑姑的陪同下來到我的畫架前,看到滿紙潑濺的霜紅,不由得點點頭:「桃花謝了春紅,太匆匆,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春紅太清淺,始終不若這滿紙的紅葉來的熱烈。這可是醉楓坡的景色?」
我含笑點點頭:「長歌見那一帶的紅葉婆娑喜人,便臨摹了來給姑姑賀壽,但願姑姑就跟這醉楓坡的紅葉一樣,歷霜經雪,越發美麗。」
皇后走到那畫架前,仔細看了看說:「雖然文筆幼稚了些,但終究也是殷貴人的一片心意。只是沒有詩,若是題一首詩壓尾,就更好了。」
「有詩。」皇后的話正中我的心意,我款步上前,提筆輕盈地在畫架前揮筆寫下幾行詩。
「紫台孤煙掃白璧,綽綽余涼動瑤瑟。一夜桐飄驚素秋,絡緯生悲風淅颯。紅蘭凝露胭脂泣,古槐霜飛影圓魄。思妾深閨聽暮鼓,剪裂齊紈響刀尺。歷歷星橫架鵲橋,嫦娥桂殿坐終宵。穿線月明花爛漫,曝衣樓掩瑞煙消。天空淡淡明河白,宛轉轱轆響咿呀。木末芙蓉依沼生,池塘新水浮雙鴨。」
我寫一句,皇后便輕聲念一句,皇后每念一句,姑姑的臉色便難看一分,姑姑的臉色難看一分,凌燁眼裡的疑惑便也多了一分。
「好詩,好詩!」皇后念到最後,忍不住輕輕拍手讚歎,「清麗絕倫,不流世俗,確實是難得的好詩。殷貴人,這詩可是你自己寫的?」
我輕輕掃了一眼姑姑的臉色,點點頭:「是長歌自己偶爾所寫的,寫的不好,還請容妃娘娘多多見諒。」
「這首詩,你是什麼時候寫的?」凌燁也上前問我。
我掃了姑姑一眼,唇邊含笑說:「楓葉剛紅的時候,長歌便寫了,不知道皇上為什麼有此一問?」
「楓葉剛剛紅了的時候……」凌燁忖度著,抬眼覷了一眼姑姑。
我知道他在算遇見姑姑的那天是什麼時候,當然,他很快就會搞明白,這首詩是我先做的,而姑姑,只不過是剽竊的。
「愛妃。」凌燁果然問姑姑,「朕記得那天晚上你在宮裡唱的那首思君賦,是不是跟這首詩有所類似來著?」
「思君賦?這是什麼?怎麼妹妹從沒跟本宮提起過?」皇后在凌燁的身邊站著,溫婉笑笑,眼中的冷芒化作點點笑意,一波一波朝姑姑湧去。
姑姑厚重粉底下的面容微微有所變色,但是仍然強笑道:「這思君賦,思君賦是臣妾在夢中偶然所得——」
「娘娘!奴婢剛才看見一個奴才在門口鬼頭鬼腦的,手裡還拿著什麼東西,莫不是咱們宮裡出了小偷!」姑姑身邊的寶珠及時的出聲,神情緊張地瞪著門口,指著那個賊頭賊腦的小太監。
姑姑巴不得有人替她解圍,趕緊說:「快,抓起他來!別讓他跑了!」
「是!」左右侍衛一聽,急忙上前,將那本欲逃跑的小太監一下子抓了起來,並且帶到了我們跟前。
那小太監被侍衛扔在我們腳邊,懷裡袖子裡一下子摔出了很多的藥材。我輕輕掃了一眼,見那裡面依稀有幾袋粉末狀的東西,便知道好戲即將登場了。又看了看閔柔,見她神色寧靜,只是手裡的帕子握得緊緊的,交纏在一起,難解難分。
姑姑一看,冷喝一聲:「好個大膽的奴才!偷東西居然偷到本宮的昭陽殿來了!你是想死還是不想活了!」
那小太監哆哆嗦嗦地窩在那裡,結結巴巴地說:「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小的,小的並不是想偷東西,而是,來,來借東西。」
「借?」姑姑冷笑一聲,吩咐寶珠道,「你上前,給我扇這個奴才的耳光。好好問問他,到底是借,還是偷!」
「是!」寶珠答應一聲,走上前去,一把揪住那小太監的耳朵,然後使勁扇了他幾耳光,一邊扇一邊問:「說,你是誰派來的?來我們這裡偷什麼來了!」
那小太監開始只是閉著嘴不說話,打到後來嘴角都出血了,也是緊閉著嘴,不肯說話。
寶珠打了幾十個耳光,手都累得酸疼了,只得停下來:「娘娘,這賤人的嘴巴緊得很,都這樣了還不說!」
姑姑掃了那小太監一眼,又看了看凌燁,一股厲色忽然化為漫天的委屈:「皇上,今日是臣妾的壽宴,這小太監居然敢這樣膽大包天,偷到臣妾的壽宴上來了。皇上,您可要為無雙做主啊。」
凌燁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小太監:「你再不說,朕就將你投入宗人府內,叫文青日夜審問,看你吐不吐半個字。」
文青是宗人府出了名的酷吏,以嚴刑拷打著稱。發明了好幾種酷刑,什麼水銀剝皮法,什麼騎木驢法,總之後宮中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的惡名。
今日凌燁這樣一說,便是要將這小太監置於死地了。
所以那小太監臉色陡然一白,癱倒在地,看著皇后身邊的查良順說:「查公公,你,你,你倒是說句話呀!」
查良順一驚,顯然沒料到這事居然會扯到他身上,同時他也立刻明白了,自己肯定是被陷害了,這肯定是一個局。
所以查良順倒也不驚慌,只是在凌燁身前跪下說:「皇上,奴才並不知道這個小太監,從未見過,請皇上明鑒。」
「查公公,你說叫小的為您辦事,怎麼扭臉就不認人了?小的拚死拚活的為您拿的了寒石粉,正想著在壽宴上遞給您,怎麼您就說不要了?」那小太監憤憤地說,瞪著查良順。
【作者題外話】:姑侄相殘既然已成定局,不知這一場戰役究竟是誰死誰傷?不要早下定論,因為結果可能大大出乎你的意料哦明天同一時間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