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快,文繡把我的大衣拿過來,不必穿外衣,只披大衣就好!」我也顧不得自己的身子不適了,急忙下床朝門外走去。
「雲姐姐到底出什麼事了?你竟然這樣慌張?」我一邊小跑著往擷芳殿飛奔而去,一邊氣喘吁吁地問月盈。
「哎!小主她……不肯,不肯……您去了就知道了!」月盈似乎也無法用簡練的語言來形容這其中的原委,只好這樣說了一句。
來不及去想她言語中隱藏的意思,我只能飛一般地衝到擷芳殿的面前,伸手一推虛掩著的大門,直闖進了葉雲的寢室之內。
「雲姐姐,你……」才剛進去,便悠忽住了腳。
黑漆漆的屋子內,只有一對紅燭高照,靜靜地流淌著燭淚。而在那昏暗不明的燭光中,凌燁臉色鐵青端坐在椅子上,而葉雲卻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低著頭,看不清楚她的神色跟表情。
我止住了腳步,腳尖卻碰到一件物事,低下頭去,卻見是一件月白色的抹胸,上面用密匝匝的紅線繡著寒梅花。
這是葉雲的貼身小衣,卻被扯了下來,粗暴地扔在地上,而此刻她身上又是如此的衣衫不整,再加上凌燁鐵青的神色……
我頓時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
葉雲這個樣子,定然不想再委屈自己跟凌燁發生任何關係,所以拒絕了凌燁的求歡。而凌燁當然會勃然大怒,因為在這後宮中,還從未有人這麼明目張膽地拒絕過他的愛。
女人的拒絕一般都是更好的勾引,而葉雲,她的拒絕便是真正的厭惡了!
一個后妃居然敢嫌棄皇上,這當然是彌天大罪,也難怪月盈會慌忙地去找我了。
凌燁抬頭看了看我,陰沉的目光中滿是寒意:「你怎麼來了?難道不知道朕在這裡嗎?」
「我,我……」我語塞,實在是不知道這這種情境下該說些什麼。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又是這樣的隱秘,又讓我該說些什麼!
所以我只有愣在那裡,就這麼直愣愣地看著凌燁,說不出一個字來!
短短幾瞬,在我看來卻像是長長的一生,從未像眼前這樣的無助過,卻也只能這樣呆立在那裡。
一旁的文繡忽然開口道:「小主,你又發夢魘了!」
「夢魘?」凌燁看了她一眼。
「是,回皇上,我們小主一直有這個毛病的。睡覺總是會警醒,老睡不踏實,發起夢魘來,還經常到處亂跑。這不,今兒一個錯眼,小主便又跑到這邊來了。」文繡低聲回答著,條理清楚,口齒清晰,說完還跑過來一把扶住我,「小主,小主快醒醒,皇上在這兒呢!」
我索性裝作剛睡醒的樣子,懵懵懂懂道:「別吵我,乏著呢!」
要做戲,就做足全套,不然我自己都不信,又如何叫凌燁相信?
文繡在我耳邊低聲道:「小主,快醒醒,皇上在這裡呢!」
「皇上?」我這才裝出一副大夢初醒的模樣,抬眼看向凌燁,然後便又震驚了一樣的連忙跪下來,「皇上恕罪!臣妾,臣妾不知道皇上到來,有失遠迎。」
「哼!是不知道也罷,是無心也好。總之朕乏了!」凌燁說完便站起身來,看也不看我們一眼徑直拂袖而去!
待確定他確實離開後,我這才鬆一口氣,轉身看向跪在地上的葉雲,上前扶起她來。
「雲姐姐,你,你這又是何苦呢?他畢竟是皇上,是你的夫君呀!」
「他不是我的夫君。我的夫君早就死了。隨著我的孩兒,一起死了!」葉雲死灰一樣的臉上一雙秀眸迸射出冷光來,那樣的冷跟凌厲,讓人不敢逼視。
我將她扶到床上坐好,卻聽見她兀自喃喃:「他剛才闖進來,就那樣摸上來,壓著我的身子,摀住我的嘴!我不能動不能叫,可是當他撕開我的衣服想要求歡的時候,我忽然想起我那個死去的孩兒!我死去的孩兒哭著問我,他問我……」
葉雲再也沒說下去,只是捂著臉失聲痛哭起來。
我緊緊抱住她單薄的身子,心痛至極,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她。
喪子之痛又豈是隻言片語能說明白的!
也不知道她在我的懷中哭了多久,我才哀聲道:「都怪長歌沒本事,還要姐姐你犧牲色相勾引凌燁才得以脫身。若不是那日我胡攪蠻纏,姐姐何至於如此!」
她虛軟地依靠在我的肩膀上,半響才幽幽道:「我是為著我的心……若是被他看見你跟殷權在那裡,又不知道該如何了。只是我沒想到的是,那日我對凌燁百般冷淡,為的就是怕他再對我起了興趣。可是沒想到,千算萬算,男人心難算。」
「姐姐……」我將她放回床上,給她蓋好被子,柔柔一笑,「好了,都過去了,以後皇上怕是再也不會來這裡了。你盡可以安心睡了。」
「長歌。」葉雲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哀聲道,「你要小心了。如今你襄助皇后扳倒了你姑姑,再也沒有利用價值,我怕是她們會對你不利!若我是有用的,此時也必當為你跟平安公公擋風遮雨,奈何我卻是這樣的不爭氣!」
「姐姐無須自責,姐姐那日在寒潭中不顧一切跳入刺骨冰水中搭救長歌,長歌已經感激不盡。長歌本以為姐姐是惱了我,沒想到姐姐對長歌還是那麼好。都怪長歌自己不爭氣,;連累姐姐至此。今夜過後,皇上恐怕會大發雷霆,姐姐的日子,怕會不好過了。」我神色淒然。
她微微一笑,似乎渾不在意的樣子:「這擷芳殿跟那冷宮又有什麼區別,皇上早已冷落了我,我是深知道的。所以我倒不怕這個。我只是擔心你……皇后是斷不肯再讓你出頭的了,對付你也只是早晚的事。你可想好如何應對了?」
我淒淒一笑:「左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船到橋頭自然直。好了,別想那麼多了,快睡吧。我在這裡守著你,等你睡了我才走。」
「嗯。」葉雲答應一聲,便合了眼睡了。
回去之後卻是睡不著。
一個人坐在廳中,守著桌上的一對紅燭,盯著門外那黑漆漆的天,一直到天濛濛亮,才總算回到床榻上稍稍合了一會兒眼。
早晨文繡進來伺候我的時候,看見我臉色有些發青便不由得問:「小主昨夜可是沒睡好?」
「出了那樣的事兒,我怎麼還能睡得著。今天天氣如何?待會我要去給皇后請安,快給我梳妝吧。」我神色懨懨地說。
文繡沒說什麼,便連忙給我梳妝打扮了一下,我穿好衣服,便匆匆忙忙地朝鳳藻宮趕來。
倒是沒有什麼事,無非討論的也都是家長裡短的事情,後宮就這麼大,翻來覆去的也翻不出什麼新花樣來。
正在說著呢,忽然太后身邊的隨喜姑姑來這邊傳話說太后那邊得了好東西,要請大家過去看看。
太后發話,大家樂得湊趣,於是便都跟著皇后,一夥人浩浩蕩蕩的朝慈寧宮走去。
到了那裡一看,原來是一隻白猿。
長得有半人多高,渾身白毛,兩眼黑亮有神,行動敏捷,隨著馴獸人的手勢不停的翻跟頭啊、拿大頂啊做出種種逗樂的舉動,惹得大家嬉笑不已。
我卻是一直擔心葉雲的事情,所以也無心去看什麼白猿表演,只是隨著眾人笑便笑笑罷了。
「太后娘娘,這白猿如此可樂,不如也將皇上叫來,大家一起觀賞。臣妾見皇上這些日子一直抑鬱不樂呢。」皇后如此建議。
太后忙點點頭:「你說的很是。隨喜,去把皇上請來,就說咱們娘們兒都在這裡等著他來耍耍呢!」
隨喜答應一聲忙去了,太后仍然轉過頭來問皇后:「你說皇上這幾日又抑鬱不樂了?這是為何?前幾日不是還好好的嗎?」
皇后輕歎一口氣,愁眉不展:「臣妾也不知道呢?好好的,怎麼就忽然又抑鬱不樂了。本來臣妾見皇上寵幸了葉貴嬪,以為有了葉貴嬪的安慰,皇上的心也可稍微安樂一些,沒想到還是……」
聽到她提到葉雲,我不自覺豎起耳朵,看似是在看表演,其實心思全都放在了皇后的話上。
她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所有看起來隨意的話,全都是有目的而來的。
果然太后挑挑眉:「雲兒那丫頭又跟皇上鬧彆扭了?是不是小兩口之間又鬧什麼情緒了?你這個當皇后的,也該多開導開導才是的。」
「臣妾自然是要開導的,只是葉雲妹妹自那日承寵之後就再也沒出來過,對外只說是身體不適,臣妾也很是擔心葉妹妹的身體。」皇后溫和笑笑,抬頭向太后道,「今日難得母后這樣高興,要不也把葉妹妹叫過來,或許葉妹妹看看這白猿,也高興了呢!」
太后聽了點點頭:「很是,很是。靈犀,你去,把雲丫頭叫過來,讓她也跟著樂呵樂呵。沒準這小兩口一見面呀,多大的疙瘩也解開了。」
靈犀答應一聲便走了,我在一旁著急的不行,卻也不敢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