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宣紙不是別的,正是我以前日日習字所用的,上面寫著的,全都是我對殷權的思念之情。這些詩還有一些更隱晦的地方,那便是,詩詞的首字連在一起,便是「我意殷權,共結連理,比翼雙飛」。
本以為這些宣紙只是自己寫來看的,收好了便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看到。沒想到今日在這裡被扔了一臉,我便如心底最深刻的秘密被人窺視了一般,羞憤欲死。
只是這些本該是私密之物的宣紙,又怎麼會到了凌燁的手中呢?
像是猜透了我的想法,凌燁冷笑著說:「你大概是想問朕是如何得到這些宣紙的吧?」
我攥著那宣紙,只覺得冷汗涔涔:「臣妾不敢。」
「那次朕去你那裡,見你桌子上放著這些東西。本想拿幾張看看便是,沒想到卻看到了這些東西。」他的聲音漸次冷酷下去,最後變得冰冷如雪,「殷長歌,朕對你不薄,你竟然日日寫著對其他男人的思念之情!」
心底還揣著最後一絲希望,我趴在地上辯解道:「殷權只是臣妾的二哥,臣妾只是表達對哥哥的思念之情,並無其他的感情。」
「哦?真的沒有嗎?」凌燁冷笑一聲,一字一句地說,「我意殷權,共結連理,比翼雙飛。那這是什麼!你告訴朕,這是什麼!」
最後一絲希望也被完全撲滅,我癱坐在地上,不知道該如何對他說。
說什麼呢?說我其實從來不曾愛過你,我一直愛著的都是我的二哥。說我不是真正的殷微月,真正的殷家女兒現在正在大漠裡快活逍遙的追尋著自己的真愛和人生!說我根本只是一個冒名頂替的,我們殷家為了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不惜犧牲我跟殷權的幸福,也要將我送進這見不得人的地方來!
可是,我不能說。
有些話,有些事,只能永遠地爛在心裡,一下子便是一輩子。
「本來朕還希望是朕錯了,可是今晚看到你的表現,看到你為了他快要發狂……殷長歌,你太讓朕失望了!」他的話跟他的臉一樣,都冷得像是一塊冰塊,讓人不敢接近。
我癱坐在那裡,看著他,忽然淒楚一笑:「皇上,今晚那個小太監,該不會是您安排的吧?」
既然他早已在心底懷疑我跟殷權,那麼安排這麼一出,完全可以試驗出我的真情實感。我不得不懷疑是他做的。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是不是的,都已經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事情,朕也已經知道了。今天朕也乏了,你早些退下吧。」
一顆心完全冷寂了起來,我木然地磕了一個頭,然後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出了乾清宮。
文繡在外面等我很久,見我滿臉淚痕地從乾清宮走出來,便趕緊上前來扶住我,聲音裡有著掩飾不住的焦急:「小主,你,你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哭了?難道是皇上不同意赦免二爺?」
我疲憊地搖搖頭,只覺得渾身的重量都消失了一般,無力地依靠在她的身上,哀聲道:「這次,這次怕是再也見不著二哥了。」
「小主……」文繡是何等聰明之人,見我這種情態再加上說這樣的話,她立刻就明白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風有些大,小主還是早點跟文繡回去吧。或者皇上也只是在氣頭上,過了今晚,想起咱們殷家的好處來,便是雨過天晴也說不定。」她沉吟了會兒,便搜羅了這樣的一些話來安慰我。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亦只能點頭,靠著文繡的攙扶,我緩緩轉身,朝春芳苑的方向走去。
只是才剛轉過一個彎來,卻見閔柔在一旁站著,旁邊站著的是羅衣。似乎在等我一般。見我來了,她便柔柔笑笑道:「姐姐。」
我停住腳步,抬眼看向她,聲音冷漠而疏離:「怎麼是你。」許久不見她,乍然一見,幾乎要忘記她是什麼樣子的了。
「哦,是皇上召見我的。康公公說皇上心情不好,所以叫我去陪陪皇上。」閔柔嬌柔一笑,那張水嫩的容顏在燈籠的光照下,越發顯得猶如溫花姣玉一般動人。
「那你就去吧。」我實在是無力再跟任何人交談,轉身欲走的時候,她卻忽然輕聲道,「姐姐不要太過悲傷了,皇上並沒有說要定殷將軍的死罪,或者事情還會有轉圜的餘地也未可知。妹妹待會進去也會幫姐姐在皇上面前為殷將軍求情的。」
我虛弱一笑:「那就多謝妹妹了。」
她點點頭,舉步要走,卻忽然又停了下來。將左右屏退,湊到我耳邊低聲道:「妹妹前些日子看見皇后拿著一些信箋樣的東西整日在宮裡研究,就連去了避暑山莊也隨身帶著。那日妹妹正在跟皇上賞荷,皇后忽然拿了那東西給皇上看,皇上勃然大怒,正好前線來報說是殷將軍壞了事。妹妹不知道皇后到底給皇上看了些什麼,可萬一殷將軍是受此連累怎麼辦?
「皇后?」我怔了怔,「皇后娘娘如何看到我的詩?」
「這妹妹就不清楚了。或者這其間並沒有什麼聯繫才是。」許是同情我的遭遇,她也軟了聲音。
「是皇后。」
幾乎不用想,我就已經猜出了這事情的經過。
凌燁將我的詩歌帶回去放在桌子上,一來二去的便被皇后發現。她見凌燁再次對我上心,又怎麼會放心!
向來無事她都要生出三分事來,何況是我的詩歌本就藏著這個秘密!她日日研究定然是知道了,當然會迫不及待地告訴凌燁。
她雖然沒有我跟其他男人私通的證據,但是我既身為凌燁的妃子,心裡還想著其他的男人,這就是大不敬的罪名!
好個皇后!
真是沒想到她的心機手段如此之老辣!
我已經是廢人一個了,她尚且還不放心,非要將我,將我們殷家斬盡殺絕才可以嗎?
閔柔皺著眉,像是想起什麼來了似的:「聽說,皇上本來是想早早召回殷將軍的。誰知那日聽了皇后娘娘說的話,看了那些詩,便勃然大怒。竟然下令讓殷將軍孤軍深入敵軍,結果導致了糧草難繼,殷將軍被敵軍活生生俘虜了。朝中大臣們因為殷將軍被俘,覺得丟了面子,便齊齊上書彈劾殷將軍,說是不死不足以謝天下呢!哦,好像帶頭上書的不是別人,好像正是皇后娘娘的兄長舒樂呢!」
我腳下一個虛晃,便再也支撐不住。
什麼?難道哥哥被敵軍俘虜竟然是凌燁下的命令!
難道凌燁是明知道那是必敗的一場仗,還派哥哥去打嗎?
他如此做,分明是想致哥哥於死地。難道,僅僅是因為看到了我寫的那些信嗎?
如果他從那時候便想著要哥哥死,那麼現在又何須再做出這種樣子來,引得我焦急萬分去求他放過哥哥!
凌燁,你好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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