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憂葉雲,便急忙撩開簾子走了進去,才剛進去就感覺屋裡冷氣森然,好像待在一座天然的冰窖裡一般,冷得讓人發麻。
「這屋裡怎麼這樣冷!月盈,怎麼不燒炭?」我伸手摸了摸袒炭爐,冰冷地一如冰雪,也不知道多久沒燒炭了。
月盈歎口氣:「我們這裡哪裡還燒得起炭了!擷芳殿除了太醫誰都不讓進,內務府的奴才們就索性躲懶不來了。炭早就燒完了。」
「那姐姐如何挨得過去?」我一邊問一邊走進了床榻,卻見葉雲靜靜地躺在那裡,身上蓋了起碼五六床厚厚的被子,被子上還蓋著幾件衣服。
「蓋得這樣厚,豈不是讓人喘不過氣來?」我皺眉說。
「哎,如果不蓋這麼厚,小主就更冷了。奴婢還把從家裡帶來的大衣服也全都給小主蓋上了,能別凍死就好了,還管什麼悶不悶的。」月盈歎氣道。
我見她身上也只穿一件單薄的裌襖,便知道她把自己過冬的衣服也給葉雲蓋上了,心裡一暖,忙吩咐錦心:「快去燒起炭來!」
月盈忙上前幫忙一起生火,我在葉雲床上坐下,伸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手,輕聲喚道:「姐姐,姐姐,我來看你了。」
她仍然閉著眼,唇邊掛著一絲淺笑,似乎夢到了什麼美事。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睜開眼睛,看了我半天才說:「你怎麼來了?我剛在做夢,夢見你來了。我知道了,這也是個夢,我再睡睡去!」
「姐姐!」我又好笑又好氣,忙搖晃她的手,「什麼夢不夢呀,我就是長歌,長歌就是我,我來看你來了!」
她睜開眼睛看看我,良久唇邊才浮起一絲虛弱的笑意:「這麼冷的天,你怎麼又來了?我見你披風上帶著雪,是不是外面下雪了?」
我點點頭:「午飯過後就開始下起雪來,到現在足足一指深了。我叫月盈她們生起炭來,你且起來坐坐。」
「燒炭?如何來得炭?不是都燒光了嗎?」葉雲費勁地被我拉了起來,然後靠在了錦被上。
我笑笑:「姐姐猜這銀炭是誰叫我帶來的?」
她苦笑著搖搖頭:「除了你還能有誰?」
「姐姐再猜。」我又笑笑。
她笑意越發苦楚:「不是你還有誰?這後宮人人都知道我被幽禁於此,避之唯恐不及,誰還能雪中送炭來呢!」
我笑吟吟道:「這個人你再猜不到的。你想想,現下還有誰敢叫我來給你雪中送炭,又是誰才能叫我進來看你?」
她微微變了臉色:「難道竟然是皇上?」
我鄭重點點頭,伸手握住她的手:「皇上午後在我那裡略坐了坐,聽我說想來見見你,便叫我帶來幾簍子銀炭來,說是悄悄的以我的名義送來就行,不必驚動六宮眾人。你看,皇上心裡分明有你,只是因為怕六宮再起口舌之爭,所以無法來看你。」
她瞥了那燒的正旺的炭盆一眼,冷笑一聲:「他若是真心憐惜我,自然該早日還我清白,弄這幾簍子的炭來又有什麼用!」
我雖然心知她說的再正確不過,可是卻仍然笑著安慰她:「皇上已經日夜在查了,只是那個奸賊太狡詐,竟似什麼線索都沒有一般!所以皇上滿心要還姐姐清白,只是不得其法。我今日來,便是想詳細問問姐姐,到底那日前後,姐姐有沒有察覺到什麼異常?」
「小主若要使問起那日前後的事情來,何不將小姐小月的事情也一併問了算了!反正小姐不明不白的小月,這件事也沒有個頭緒,焉知不是一個人所做,意欲加害小姐呢!」月盈在一旁聽到,忙不迭地說。
她的話倒是提醒了我,我看向葉雲,耐心道:「那姐姐,你小月前後,有沒有吃過什麼東西,或者喝過什麼,穿過什麼,摸過什麼。」
她搖搖頭:「自從水仙花一事之後,我自然知道這宮裡的厲害,所以總是處處小心,唯恐出一點紕漏。所有的東西都是經月盈之手親自弄的,所以應該無礙。」
「也不是所有的東西!」月盈插嘴道,「小主您那日特別想吃點鹹鮮的東西,皇后娘娘不是打發御膳房送來了鹽漬野雞崽子嗎?您跟殷貴人、閔貴人一起用了些。還有那天閔貴人送來的那盒雀腦,誰知道裡面有沒有什麼問題!反正您是聞了之後就開始嘔吐,接著就流血不止的。要我說,最有嫌疑的,還是閔貴人!」
「我也不是沒有疑心過她,只是那日姐姐突然血崩,若不是柔兒施加援手,姐姐能不能活下來還不好說。她為了救姐姐,寧願展露自己會醫術的事實。如果她真的是幕後黑手,那麼何必又要救姐姐呢?」我緩緩分析道。
月盈在一旁嘟嘟嘴:「那可說不定。沒準也是連環計。先下毒,然後再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去救我家小主。這一招要是成功了,她一來可以得到皇上的嘉許,二來又能將小主肚子裡的皇子弄掉,可不是一石二鳥麼!」
聽她這樣一說,我跟葉雲皆沉默了起來。因為無從反駁,畢竟月盈說的這個可能性,我們不是沒在心裡想過。只是這樣想未免太可怕了,難道閔柔真的是那樣的陰毒的人?
「咳咳咳咳!」葉雲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我急忙上前輕輕給她拍拍後背。
葉雲咳嗽了好一陣兒才略略停住,她費力抬起頭吩咐月盈道:「月盈,你跟她們下去,幫我熬一副藥來,我跟殷貴人說會子話。」
月盈答應著去了,將那門關上,宮裡頓時只剩下我跟葉雲兩個人。
「姐姐打發月盈出去,可是有什麼極重要的事要跟長歌說?」我一邊給她拍著背一邊問。
她深吸了幾口氣,好像攢足了力氣才開口:「你可記得,初進宮的時候,柔兒手上那繭子?」
「姐姐想到了什麼,儘管說。」
「一般,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如何手上會有那麼厚的老繭?她那樣子,竟不是官家小姐,倒,倒像是……」
「倒像是什麼?」我只覺得渾身微微發冷——難道葉雲心裡的疑問竟跟我所猜想的一樣?
「竟像是丫鬟!」葉雲像是拼盡全力吐出這幾個字,說完便又靠在我的身上劇烈咳嗽起來!
「姐姐!你切莫動氣,不要再說了,先休息休息。」我趕緊扶著葉雲重新躺下,將她身上壓著的幾床被子全都掀開,只留下一床。
「別管我……你只說,你心裡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的?」她一把抓住我的手,雙目炯炯的看向我。
【作者題外話】:千古艱難惟一死,傷心豈獨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