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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晨樓中,宮靜立在陸景炎的病床前,等候著陸景炎醒來。
原本閉目養息的陸景炎並沒有因為宮的到來而起來身,反而是沉沉的睡了過去。宮就那麼靜靜的等候在床邊。
一個時辰過去了,睡飽了的陸景炎轉醒,見宮還在那裡等著,艱難的支撐起身靠在床邊。一邊的宮就那麼看著,也不動手搭一把。
「說吧,有什麼事?」昔日叱吒風雲的陸景炎,如今只能躺在病榻上,連起個身都是艱難的。宮沒有出手幫他,是為了他僅存的一絲尊嚴。
「八年前,徵是無辜的。」一開口,宮就給陸景炎已然脆弱不堪的心臟來了個小刺激。
宮不急不緩,以他獨有的冷漠口吻,繼續講述道:「當年和賈拾一有染的人,是我,不是徵。賈拾一妄想我會放棄一切帶她離開,遭到我的拒絕後,她就想玉石俱焚。為了保住我的身份地位,同時還能掃除一個有力的競爭者,我就將這事嫁禍給了徵,還下令:絕殺!為的就是殺人滅口。」
靠在床邊的陸景炎的呼吸明顯加快了,顯然宮的話對他打擊不小。他一向是最信任和器重宮的,否則怎會在宮在他床邊待著的時候,還能放心的沉沉睡著,否則怎會一心想把塢主之位傳給宮。
「再堅持一個月,如果其他人找不到幽冥鬼玉,你就是新任的塢主了,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為什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候來向我坦白一切?」陸景炎仍是不信,還在替宮找借口,想著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很可惜,陸景炎再瞭解不過了,宮從來不開玩笑…
宮嘴角一勾,笑意漸露。玉面羅剎的笑,只有將死之人才能見到。那笑容,傾國傾城,魅惑眾生,是他給予將死之人死前的恩賜。
「為什麼?你不是猜到了嗎?如果其他人找到了幽冥鬼玉,那該如何?我就要俯首稱臣了麼?與其如此,不如你先走一步,那我就有理由直接接任塢主了,不是麼?」今天的宮,連話說得都比平時多一些,是因為高興吧。
陸景炎聽到了他最不想要的答案,卻仍是不願相信,他不甘心,這麼多年來,他竟錯看了宮!「那你剛才就可以動手了,何必等到此刻?」要殺睡夢中的陸景炎,簡直是易如反掌,就算是他醒著,以他這會的身子,怕也是毫無還手之力。
「我想讓你死得明白些,不枉你這麼些年來的苦心教導。」宮邪魅的笑容掛在俊美的臉上,俯身逼近陸景炎,將他最後一絲的妄想給破滅了。
這是玉面羅剎的自信!
「受死吧!」宮話語一冷,狠狠的說道,同時舉起手掌,掐住了陸景炎的脖子。
陸景炎也不叫人,任由宮掐住脖子,呼吸漸漸困難,雙眼望著宮,眼裡的感情甚是複雜,心痛,惋惜,憤恨…
其實陸景炎大可以出聲喊人的,那麼宮可能就不會那麼順利了。但是他沒有,他不忍,他還是不信。陸景炎在以自己的性命相搏,可能要到他閉上眼的那一刻,到了最後一刻,他才會死心吧!
宮手上的力道逐漸加重,從他臉上看不到一絲表情,眼裡亦是平靜如水。或許這樣的宮,讓臨死前的陸景炎多少有些安慰,因為他真的培養出了一個最頂尖的絕情絕愛的刺客,玉面羅剎—宮!
從宮的眼裡,找不到一絲的情感波動,面對教養自己這麼多年的人,他下手仍是不留情。是啊,陸景炎該高興的。
陸景炎含笑的閉上雙眼…將桃花塢交給這樣的宮,可能會讓桃花塢更加的冰冷無情,更加的令人恐懼。但也許,能在朝廷的圍剿下繼續生存也未可定。
忽然,一道亮光晃過宮的雙眼…
緊接著,陸景炎感覺到脖間的壓迫消失了,睜開眼,只見宮退離了床邊,摀住了手背,血從指縫間慢慢的滲透而出。因為吃痛,宮的眉頭緊蹙了些。再看向床後的牆上,赫然的插著一把柳葉刀!
「徵,我知道你在外面,不必躲藏了!」宮朝著門外說道。
隨即,門被緩緩推開,一身夜行衣的徵走了進來,臉上,是憤怒,是質問。「原來,你是陷害我的!還要將拾一置之死地!」
「不將她置之死地,怎能引你去救?怎能連你一塊解決了?」絕美的容顏上,是冷冽,讓人不寒而慄,「但我沒料到賈拾一會自己擔了所有的罪,否則哪用搏你會去救她?如果你不去救她,今天的一切可能就不同了。」
「呵呵…」徵淒厲的一笑,在替賈拾一不值,「她是你愛的人啊!不是嗎?」厲聲質問,徵要替賈拾一討個說法。
「愛?」宮輕蔑的嗤之以鼻,「你不知道桃花塢裡沒有愛嗎?!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宮一揮袖,指向了陸景炎。
「一切都是賈拾一自作多情!」宮高聲殘忍的宣佈,讓夕晨樓外早已哭成淚人的賈拾一聽得一清二楚!
靠在暗處癱坐在牆邊的賈拾一顫動著雙肩,淚水止也止不住。原來,一直都是我的一廂情願!
今天,又一次的,賈拾一嘗到了痛徹心扉…一如八年前她收到斷帕的那一刻。今天之前,賈拾一仍是相信著,至少,宮曾經是愛過她的。是因為誤會,讓宮對她那般絕情的。
賈拾一甚至還奢望著,誤會解開,兩人就能重修舊好。不可能了…如果說今天的賈拾一有何不同,那就是她不會再為這個男人自殺了,他不值得!她還有十六…
早在賈拾一被抓的那一天,商就命人給十六送了解藥。隨後徵帶著十六躲到了忘憂谷,等了幾天,仍不見賈拾一回來。徵終是不放心,決定夜探桃花塢,並交代了十六安心在忘憂谷等他們回來。
進到昔日熟悉的桃花塢,徵心有感觸。憑藉著記憶,他很快來到了御風堂外。根據以往對商的瞭解,徵猜想賈拾一大概是被關在了商房間裡的密室之中。
趁著商不在,徵快速的摸進商的房間,進到了密室。果然,賈拾一就被囚禁在密室裡。
得知十六已經沒事,賈拾一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徵要救賈拾一出去,她卻拒絕了。要帶著不能行走的賈拾一逃出桃花塢,談何容易!
「拾一,你放心!八年前我能夠把你背出去,今天一樣可以!」望著徵堅定的眼神,賈拾一點了點頭同意了。
背起賈拾一,徵疾速的穿行在桃花塢裡,要盡快的離開!可經過夕晨樓時,徵背上的賈拾一忽然讓他停下。因為,耳尖的賈拾一,聽見了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從夕晨樓裡隱隱傳出。
是宮!賈拾一的心瞬間凌亂了…八年了,你的聲音還是那般冰冷無情…
徵會意,尋得一個暗處,將賈拾一放下。「聽一會就得走,好嗎?」徵細聲說道,帶著懇求,夾雜著些許擔憂。賈拾一感激的點了點頭:「謝謝!」
誰知,越聽下去,賈拾一的心便越寒,就像沉入了萬丈冰淵。千鈞一髮之際,徵終是不忍,出手救了陸景炎。畢竟這麼多年來,是陸景炎一手栽培的他。
忽然,一陣風起,一身月牙白的羽已然進到夕晨樓中,和徵並肩而站。
「羽,你倒是來得快!」宮面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宮,束手就擒吧,你逃不掉的。」羽本在夕晨樓外守著,但方纔離夕晨樓不遠處有點異樣的動靜,引得他前去察看。待到回來時,已然是這般情景,聰明如羽,怎會猜不到發生了什麼事。
宮叛變了!
「你真以為就憑你們兩個就能攔得住我?」又是一問,差點就忘了,反問是宮的強項,作用是:嚇唬人!這個,曾經是賈拾一得出的結論。
「宮,你輸了!」一晃眼的時間,徵的雙手已然拿滿了柳葉刀,蓄勢待發。
「天底下,能有幾人攔得住玉面羅剎!」宮的臉上掛上了一個絕美的笑容,燦爛,迷人。
這預示著,玉面羅剎要大開殺戒了!
他的笑,傾國傾城,魅惑眾生,只可惜,那是給予將死之人最後的恩賜…
陸景炎聞言,輕聲一笑,用他那行將就木的聲音說道:「縱然拼盡桃花塢的所有,也要將這個叛逆殺了!」
「那我就從你殺起!」陸景炎的話徹底激怒了宮,他飛速轉身,運起功力,掌風直逼陸景炎!
羽見狀,急忙上前要阻止,而徵卻站在了原地不動…
然而,羽的速度再快,也是及不上宮,況且宮本就離陸景炎比較近。羽以為,怕是來不及阻止了…
可是,羽預想的一幕並沒有發生…
宮的出掌停在了幾乎觸及陸景炎胸口的半空中…
繼而,一口烏黑的血從宮的口中湧出!看過去時,宮原本受傷的手背出,流出的血早已變成了黑色的!
宮強忍中胸中氣血的翻騰,迅速的封住了身上的幾處穴位,然後轉而質問徵:「你在柳葉刀上淬了毒?」
不只是毒,還是劇毒!
中毒後又運功,更是加快了毒血的運行,幸得宮內功強勁,稍能抵禦一番,否則就算是封住了幾個要穴,怕是也無濟於事了。
千手鬼差徵的柳葉刀上,何時開始淬上了劇毒?!宮只恨自己大意了。
怪不得了,徵剛才並未出手阻止。他等的,就是宮運功!
「這是替拾一做的!」徵的臉上,是大仇得報的快然,義正言辭。
對話沒有再繼續下去,因為羽抓住機會,馬上制服了宮。
不可一世的玉面羅剎宮,被羽死死的鉗制住了。現在的宮,也無力反抗了,劇毒,在他體內飛快的蔓延…
夕晨樓外,賈拾一聽見了所有,包括宮中毒被擒。
她慢慢的從懷中掏出一直隨身攜帶的斷帕,淚水迷糊了雙眼,看不清手中的斷帕。
一陣風起,將賈拾一手中的斷帕吹離。要是在往日,賈拾一怕是會拼了命的去追回,就算她不良於行,就算是爬的,她也要將斷帕追回。
可今天,賈拾一沒有那麼做的衝動了。現實的殘酷,澆醒了她。一直都是我的一廂情願…什麼從此以後,由我來愛你…可笑至極!從來,你就不需要人愛…愛對你來說,就是多餘的…玉面羅剎宮,冷酷絕情,根本就不需要愛!
任由著斷帕被風吹走,賈拾一隻覺得一陣疲倦排山倒海的襲來。是心累了,以前有所期待所以不覺,如今像被掏空了一般,怎會不累?
緩緩的閉上了雙眼,賈拾一的意識逐漸模糊,癱倒在地上…
「拾一…」
最後一點意識消失前,賈拾一聽見了一個熟悉的叫喚,卻如何也記不起聲音的主人是誰。想睜眼看看那聲音的主人的樣貌,可怎麼掙扎就是睜不開那愈益沉重的眼皮。
昏過去的最後一瞬間,只覺得呼吸間,鼻尖隱約掠過了一絲酒香…淡淡的,夾雜在夜裡清涼的微風中…
算是給宮的最後恩德,陸景炎沒人讓人將宮五花大綁帶出,留住了宮的最後一絲尊嚴。
宮被人押出夕晨樓沒走幾步,忽然一陣大風吹起,飛沙走石,令人猝不及防迷了眼。待風停沙石落時,眾人再睜眼時,無人發現,宮的手中似乎多了點什麼,是握著一點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