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方法換一個條件,很公平的交易。
雲傲天斂著眸子深深地看著雲飛揚的眼睛,片刻之後,點了點頭。
「你說。」
「和你老爹帝天行好好談一談吧。」
「什麼?」雲傲天一下子皺起了眉,似乎有些不太明白雲飛揚的意思,那眼角眉梢間都帶著一種出乎意料的驚愕。
雲飛揚不是說他最開始的目的,是來看看那個男人能夠過得有多慘麼?
這個舉動又是什麼意思?
讓他們父子「好好」談一下,直面積蓄已久的矛盾,然後真正地反目成仇?
雲飛揚臉上卻沒有什麼捉弄神色,一副波瀾不興的平淡面孔,難得認真:「他這些年也不容易,心裡的包袱並不比你輕鬆。不管怎樣,你都應該和他好好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
雲傲天一甩衣擺,轉身就走。
心理包袱並不比他輕鬆?呵,說得真好聽。
他在萬劫地獄差點死去的時候,素成擋在他前面差點魂飛魄散的時候,那個男人將自己關在一座破山裡面,連看都不看一眼,這就是他的不輕鬆?
說他過得不容易,那將一個差點覆滅的支離破碎的種族遺留給一個身體羸弱的孩子的時候,他有想過別人過得有多不容易?
之前也聽到鳳九歌提到過帝天行,可是每次一聽到關於他的消息,他就立馬地避而不聽。
光是一提到那個人就是一肚子火,怎麼能夠談得下去?
不過那股怒火來得快去得更快,雲傲天邁開的步子還沒有出天一閣,就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事關鳳九歌,他差一點犯了糊塗。
身子停留在原地,挺得筆直,那輪廓分明的臉部線條有些僵硬,卻透著一股子剛毅:「談談可以,談不談得攏我可不敢保證。」
雲飛揚似乎早就猜到雲傲天會妥協,若是不會,他也不會來自找沒趣。
聽到這讓步的言語,他輕笑一聲,繼續增加籌碼:「談不談得攏是你們兩個的事,我只是好事地來當一下和事佬。更何況我忘了告訴你,他有你想要的東西。」
「你是說他有辦法救九兒?」
雲傲天頓時激動,就差立馬衝上前來揪住雲飛揚雪白不似塵世的那身衣衫,追問帝天行到底在哪裡了。
年輕人吶,就是浮躁。
雲飛揚搖了搖頭,慢條斯理地道:「我可沒那麼說,不過去天外天的時候,雲隱族長不是給了你一個傳音螺嗎?你聽完裡面的話,自然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傳音螺……
關心則亂,心裡著急,竟忘了還有那麼個東西。
那個白鬍子老頭說,輕輕敲三下,有聲音傳出,會帶著他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他想要的東西,不就是解救九兒的方法嗎?
迫不及待地伸手憑空一抓,那日那白鬍子老頭給的傳音螺便出現在他的掌心之中。他伸手在螺圈上輕叩,而後立馬放在了耳邊,仔細聆聽。
蒼老卻威嚴的聲音傳來,一如那日問他那個讓他兩難問題的聲音。
「傲天小兒,天地萬物,自然生長,生老病死,因果循環。各種族內部繁衍生息,是自然之本。從古至今,每個界面都有每個界面的規矩,而各種族之間不能夠在一起,這是整個宇宙的規矩。」
「你的母后是老夫最疼愛的女兒,可是一樣要接受天譴的懲罰。因為神龍一族是最接近天神的種族,是維護所有界面的權威。而你,作為神龍一族的外系子孫,卻想要走你母后的老路。」
「每一個違反自然本質的人,都會遭受天譴。你或許會問為何你們沒有,因為歲月給了你們最大的懲罰。她的老去,你的永生,便是你們的天譴。」
她的老去,你的永生,便是你們的天譴。
聽到這裡,雲傲天整個身體忍不住顫動了一下,如若不是猛地反應過來,那傳音螺估摸著就摔在了地上。
他抬起頭看著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笑意的雲飛揚,立馬穩定了情緒,繼續將傳音螺放在了耳邊。
「我給你說過,只要集體整個天地蒼穹的力量,便能夠造就一個自然之體。何謂天地力量?你應該知道,天地從混沌到如今衍生萬物,是遵循一定的規則的。五行相生相剋,金木水火土是構成萬物的基本元素。就如同你們妖族屬火系,我們神龍一族是金系一樣。」
「而你也知道,每個族都有每個族需要守護的本族至寶,也就是五靈之魂。每一靈都代表著一個族的魂魄,要想救那個小女娃,就必須五魂歸宗。」
「聖魔域妖族有火之魂,我們天外天神龍一族有金之魂,逆海美人魚一族有水之魂,蠻荒之地比蒙族有土之魂,飄渺極地精靈一族有木之魂。能不能夠集齊五靈之魂,就看你的造化了。」
「對了,如果那個小女娃已經開始衰老,就用你們的火之魂先固著跟本吧。老夫困了,你們若是沒本事集齊剩下的三魂,就不要來天外天打擾老夫午休了。」
五靈之魂……五魂歸宗……
雲傲天倒是知道妖族守護著火之魂,只是他繼任皇位一千多年以來,並沒有看到那個東西,問白澤也只道是下落不明。
聽雲飛揚的意思,帝天行有他想要的東西,火之魂難道在他身上!
雲飛揚見雲傲天那執拗的性子轉了彎,忍不住淡淡地勾起了嘴角:「你可想明白一些,為何當年整個聖魔域都在水深火熱之中,你父皇卻要自己跑到萬劫地獄去?」
因為……因為……不是因為兒女情長,想要和母后同甘共苦嗎?
「因為萬劫地獄雲集了整個聖魔域最凶悍的種群,因為那裡是聖魔域最底層的最底層,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是安全。他去哪裡,不過是為了保存妖界的最後希望。」
「只要火之魂在,聖魔域永遠不會被毀滅,你可知道,他在萬劫地獄受了怎樣的苦楚?」
說到這裡,雲飛揚反倒是笑開了,那突然之間綻開的笑容,竟在這無垠的天空之中,帶出一股子明亮的感覺來。
「是不是從來沒有人跟你說過這些?看來你的白澤丞相隱瞞得很好呢。若不是如此,又怎麼能夠讓你變得鐵血無情,變得如此強悍呢?」
就像是將他一千多年的認知全部推開,最後的結果完全地出乎他的想像之外。
雲傲天從來沒有想到事實的真相會是這樣,讓他以往的仇恨堡壘一下子崩塌。
他恨了那個男人那麼久,最後居然告訴他,他恨錯人了,這麼多年,他都恨錯人了……
那一頭張狂的銀髮無風之舞,詭譎異常。
面上的寒霜更加地冰冷,就像是戴上了一層薄薄的透明的冰塊面具,模糊了那雙黑瞋瞋的眸子。
雲飛揚臉上笑容未減一分,腳下卻飄動起來,朝著周圍的宇宙空間某一處飛去。
「雲傲天,你現在覺得有沒有必要跟那個糟老頭子談一下呢?」
他的聲音遠遠傳來,似乎帶著一股子幸災樂禍的意味。
雲傲天卻幽幽地看著那徑直找到天一閣生門的雲飛揚的背影,週身的氣場四溢,卻又無聲地收斂。
而後邁步,走出了天一閣的壓縮空間。
門口,如他所料,帝天行遠遠地站著,姿勢有些拘謹,臉色有些不太自然,似乎有些害怕見到他似的。
其實鳳九歌也給他說過,帝天行也在帝都,他卻一再地避免去觸碰他這個問題。
所以,這也算是一千六百年後,父子兩個的第一次見面吧。
沒有想像之中的那股怒氣騰騰,或許是因為雲飛揚剛才所說的話,或許是因為,自己對他的仇恨,根本就沒有想像之中的那麼深。
看著這個少了幾分當年意氣風發狀態的男人,雲傲天只覺得自己的某一根神經扯動了一下,竟有些微痛。
他沒有瞬移,而是抬起腳來,一步一步地緩緩邁了過去。
短短的一段距離,短短的一段時間,已經足夠他整理心裡的情緒,也決定了他以何種姿態來面對著這個男人。
雲傲天的個子比帝天行更高一些,那神朗偉岸的身軀,再不復當年羸弱之態。
帝天行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表達,有些著急地左右亂看,最後只有些結巴地道:「你……你來了。」
「嗯。」雲傲天淡淡地點了點頭。
「那個……」
「雲飛揚都跟我說了。」
「都說了?」帝天行一大堆想說的話一下子被堵住,而後抬起頭看著半空之中躲在兩片白雲之中優哉游哉睡午覺的雲飛揚,頓時有些著急起來。
「他給你說什麼了?不管說什麼了,你都不要相信就是了,他說的準沒好話……」
雲傲天一挑眉,並沒有接過話去,只靜靜地聽著帝天行數落著雲飛揚。
雲飛揚隔他們並不遠,要說沒聽到肯定不可能。然而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任由帝天行一直說道。
「他說你一直守護著火之魂。」
一句話,再一次讓帝天行一下子沒了言語。
他臉上的表情捉摸不定,最終只歎了一聲,輕輕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火之魂我會給你的。你給小九續命我沒意見,可是千萬不要被有心之人將火之魂給奪去,這是我們整個妖界的根本。」
雲傲天張口想辯解些什麼,想告訴這個男人他不是那個意思。
可是看著帝天行身上陡然騰起的火光,寡言少語的他卻還是沉默了下來。
先那火之魂救鳳九歌,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