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母后.」燁華的聲音有些哽咽.瘦削的肩膀上下顫抖著.握著皇后的手一次又一次的縮緊.彷彿自己只要一鬆開手.皇后就會跑掉一般.
皇后用另一隻沒在燁華掌心裡的手掌慢慢拂向燁華的墨發.用修長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梳理著.
「皇上那個人.老奸巨猾.母后如果不在了.你記得一定要小心他.」皇后有些費力的咳了一聲.直視著燁華的雙眸極為認真的道.
「母后.你不要說了.」看到皇后難受的樣子.燁華抿了抿唇.十分心疼的說道.「兒臣去叫預言師回來.讓他帶你走.」
「燁華.先不要去.還有一件事.母后對不起你.」
「什麼.」
「你的那個內室曾經在皇上辱完母后後闖入.母后為了確保這件事情不外流從而傷害了你.便施計將她暴露在皇上面前.那日剛巧漠國來犯.皇上沒來得及處置便將她帶回了皇宮.可我自那以後也再沒見過她.母后派去查看你情況的人說你為了她茶不思飯不想.如果真是這樣.那便是母后對不起你了.」
緩緩聽完皇后的話.燁華涼薄的眸子微微瞇起.腦海中迴盪出那個馬車的模樣.想起裡面的怪異聲音.攥緊的手指狠狠刺入皮肉.原來那日.竟然是自己生生錯過了她.
不過.皇后剛剛的一番話已經將他所有疑惑的秘密全部解開.燁華冷冷的吸了一口氣.腦袋有幾分鐘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訊息.怪不得皇上對自己如此冷漠.原來.自己竟不是他的孩子.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表面上看起來無比溫和的皇上.竟然如此狠毒.竟然為了報復母后.想出讓自己和燁昇自相殘殺的計謀.
只不過.自己親生父親.按照母后的描述.莫非
燁華抿了抿唇.高聳的喉結滾動了一番.緩緩對著皇后道:
「母后.兒臣現在已經找到她的下落了.母后不必為此擔心了.既然母后這麼說.兒臣有一事想要問問母后.」燁華刻意壓低了聲音.「如果兒臣沒有猜錯的話.兒臣的親生父親.應該是」
「皇上駕到.」還沒等燁華將那三個字說出口.門外突然傳來了一抹尖銳的聲音.接著就是雜亂的腳步之聲.
預言師在門外用內力向著燁華傳聲道「我來會會皇帝.你們快走.」
「母后.」燁華將聲音壓得極低.「皇上來了.讓兒臣先帶你離開吧.」
「不可以.不可以.」皇后拚命的搖了搖頭:「燁華.如果他知道我還活著的話.對你難免猜疑啊.最近皇上已經慢慢開始對你產生相信依賴的情感.其他皇子再無你出類拔萃.如果這些都是皇上真心實意所表達出來的.你成為太子已經是定下的事兒.怎麼可能讓母后拖延住你呢.這麼多年.你的努力.母后都看在眼裡.怎麼可能讓你付之一炬呢.」
「這些.都沒有母后您重要.」燁華將皇后一把抱緊懷裡:「母后.兒臣這麼做全是為了您.為了讓您對兒臣正眼相看.為了讓您覺得兒臣其實一點不必太自差.現在兒臣明白了.自然那皇位再無絲毫誘惑之處.」
「華兒.母后在想.如果那一日.我再勇敢一些.跟著你爹爹離開.我們去過平常人家的生活.現在.還會不會這樣.呵呵.」皇后將腦袋倚在燁華的肩膀上.「華兒.抱著你的感覺.真好.如果可以.母后真的想一直一直抱下去.」
「母后.只要你和預言師離開.我們以後肯定還會有機會的.兒臣這就送你離開.」說著.燁華緩緩鬆開皇后.準備將皇后打橫抱起.
皇后猛然鬆手.用盡全力一把推開了燁華.摁住被單飛快的向後退去.一頭墨發完全散落開來.垂落在那蒼白如紙的臉龐上.皇后黛墨的眸底慢慢湧上一抹晶瑩.
「燁華.原諒母后這一次自私好麼.讓母后為自己活一次好麼.你不知道.在我嫁過來的時候.他待我.是多麼的好.羨煞多少人的目光.那段時間.讓母后生生懷念了一輩子.如果.當初.我選擇的是皇上.而不是那麼遲鈍的話.會不會又有什麼不同.」嘴角扯上一抹淒苦的笑意.皇后自嘲的哼了一聲:「罷了.哪有那麼多的如果.只不過是世人欺騙自己的一場夢境罷了.華兒.任他曾經怎麼待我.母后都認了.是我欠他的只不過.」
「噗.」一口鮮血突然從皇后蒼白的唇齒間湧了出來.如絲線般滑落.染紅了皇后月白色的衣衫.如同朵朵碎花般開在被單之上.
「母后.這是怎麼回事.」燁華一驚.連忙伸手去蹭皇后嘴角的血跡.結果卻是越蹭越多.伸手快速將皇后摟到了懷裡.燁華的聲音已聽不清大概.只是不斷地叫著.:「母后.母后.」
「華兒.」皇后好不容易平復了咳嗽.想抬起手來.卻終歸沒抬起來.明明連說話都吃力.卻裝的一副從容的樣子:「即便白焰不來收拾我.我也在那之前服下了劇毒.生與死.又有何區別呢.玉染.玉染他不該救我的啊.」
「母后.是白焰下的手.」燁華的眸底早已湧上了洶湧的怒火.兩隻手抱著皇后.無法脫手去擦她嘴角越漫越多的血跡.
「只是有點疼罷了.」皇后還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樣子.可能是習慣了吧.這麼多年在宮中.皇后的風範早已擺了下來:「我不怕死.不過.再死之前.能夠享受到你的原諒.你的懷抱.母后.便知足了.」
燁華怔怔的望著她.皇后費力的喘著氣.閉著眼睛道:「華兒.答應母后最後一個心願好麼.」
那一刻仿若恆古一般綿長.皇后猛然睜開眼.吃力的道:「不要與白焰產生正面爭執.坐上皇位.頒下一道聖旨.將將母后與皇上.安葬在同一棺柩中.生不能安靜同寐.就.允許我.死同穴吧.那面箱子裡有封信.你帶我交給他.告訴他.我.愛.他.」
她的聲音慢慢變沉.變輕.卻.再未響起.
「母后.」燁華再不管門外究竟有何人.抱著皇后的屍體嘶聲裂肺的怒吼著.
嘴角仰起一抹恍若吃了黃連般的笑.望著懷中身子漸漸冰涼.臉色漸漸如白紙容顏卻依舊美艷的女子.燁華深吸了一口氣.眼淚卻大滴大滴的留了下來.沿著自己的臉龐.在低落在她的胸前.
燁華的聲音抽噎著.聲音極輕.恍若夢囈.望著皇后的眸子滿是真切:「母后.你不能死.你怎麼可以死.我是為了讓你見識你的華兒有多麼厲害.才慢慢走上來的.你離開了.我該怎麼辦.」
燁華緊緊的抱著皇后的屍體.彷彿要將她揉到骨血裡.
他活了堂堂二十幾年.與皇后真正接觸的.卻不過是今日一日.他不能原諒她曾經的見死不救.他不能原諒她曾經對自己的無比冷淡.不過.他最不能原諒的卻是.她的一生都為自己著想.卻.在最後才告訴他
原來.儘管她是他骨血至親的親生母親.他.也從未懂過她.
皇上來臨之時天邊已微微泛起了魚肚白.預言師怔怔的站在門前.看著皇上一步步的走進.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卻被那墨色的斗篷掩蓋.
皇上看到預言師的身影時.微微一滯.然而預言師確如神嗣一般是每個人都敬畏的人.即便是皇上.對他說話.語氣都不免軟了幾分:「預言師.多日不見.身體可還安康.朕曾派人尋過你多次.卻都不見人.怎麼今日卻出現在這裡.
「皇上龍體安康.國泰民安.再無任何事端.我又為何須時常出現呢.」預言師深吸了一口氣.忍耐著心中的起伏.「只是本人今日雲遊路過皇宮.恰好見皇宮上方有黑雲浮現.想必今日便有人逝去.便帶了些經書為此祈福.沒想到.竟然是堂堂大泱皇后.本人見皇上沒有在皇后身邊.再怎麼說男女還是有別的.便守在門口等待皇上到來.皇上你可是讓本人苦等啊.」預言師深知此時將話語挑明會對燁華.對皇后造成無止境的厄運.便緊咬著牙將怒氣全部吞到肚子裡.祥裝淡漠道.
不過.明白皇上再怎麼生氣也不可能對自己動手.話語中多多少少還是帶著些對皇上來晚的諷刺.
「呵呵.」皇上不自然的一笑.沒想到預言師竟一點面子不給自己.在這麼多人面前直直用話諷刺自己.
然而他也無法奈預言師怎樣.便裝傻岔開話題道:「既然朕來了.還是進屋去說吧.」
預言師碧綠的眸子微微瞇起.向後微微退了一步.伸手推開門.微微點頭.做了一個手勢道:「皇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