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覺得身體很涼,有一種冷銳的猙獰感劃破雲霄,瞬間幻化成最鋒利的利刃,似乎要把她的心口給剖開。舒骺豞曶
蕭何把她擁在懷裡,跟她說了什麼話,她並沒有印象,她只是感覺冷氣從骨子裡幽幽的滲透出來,身上的毛細血管一夕間都被堵死了,那麼無力的窒息感,真的是難受要命。
蘇菲瘋狂的宣洩聲彷彿找到了泉眼出口,她說:「蘇安,我早說過你是這世上最心狠的女人,你在前,我哥在後,前後不過幾百米距離,我不相信你沒有聽到車禍聲。我哥哥在醫院裡呆了大半年,就算是這樣,這條腿還是每到陰雨天就疼痛發作,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蘇安笑,拜她所賜?蘇菲還真是賊喊捉賊啊!
蘇安一直覺得不管是什麼東西都應該有一個保質期,一旦過期了,就只能任由它一點點**,但是對蘇安來說,有些痛,有些過往卻是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彗。
乾澀的雙眼裡湧起酸澀感,她在蕭何懷裡微微抬頭,只是為了能夠讓眼睛裡的模糊度變得更加清晰。
而蘇秦呢?蘇秦修長的身體站在客廳裡,背挺得筆直,黝黑的眸子深不見底,看著失控的妹妹,他的瞳孔微微收縮,然後又張開。
他只是盯著蘇菲,沒有回頭看蘇安一眼,只因為無力去看,若是觸目滿是同情,又何須去看齡?
在空寂的沉默中,每個人看似都完好的站在這裡,但是心底卻都早已鬥得筋疲力盡。
至少她是,至少蘇秦是,也許疲憊的那人還有蘇菲。
時間彷彿回到了三年前的夏天,那年夏天沒有如今這麼熱,反而有些涼,能夠滲入人心的涼。
蘇安不感覺涼,因為她那時候有蕭何,原本以為今生注定要行走在兩條平行線上面的人,一夕間又重新匯聚在了一起,然後度過了人生中短暫的美好時光。那時候並沒有覺察到前一秒的恩愛纏綿,很有可能到了後一秒就老死不相往來。
她那時候以為她會跟他走的很遠,只要他不放開她的手,她就會一直追隨著他的腳步。
因為愛,注定今生只有一次,她的心很小,也許一次就足以讓她筋疲力盡。
她在構建著她和蕭何一起經營的美夢,直到那天他母親海倫來找她。
那天中午,她剛做完中午飯,自己一個人吃飯很隨便,兩菜一湯。
門鈴響起的時候,她剛把飯菜擺上桌,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動筷子。
門外站著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身形高大,五官有些冰冷,從一個中年人的角度來說,長的還是很好看的。他就是普森。
「蘇小姐,海倫夫人想見你一面。」普森面無表情道。
在此之前蘇安跟海倫在公眾場合見過幾次,但是像這麼單獨見面還是第一次。
不待她拒絕,普森緊跟著說道:「海倫夫人在樓下等著回話,如果你方便的話,海倫夫人想要登門造訪。」
蘇安意識到了海倫的強勢,她讓普森拜帖造訪,至少看起來很有禮貌和教養,但是人卻身處樓下,這讓蘇安難以拒絕,畢竟她是蕭何的母親。
私下跟海倫見面,蘇安不是沒有緊張的,但她更多的是好奇,海倫和她幾乎沒有什麼交集點,唯一有的,那就是蕭何了。
她也意識到了海倫來這裡的目的,只是她沒有想到海倫言行會那麼直接。
海倫掃了一眼蘇安身處的公寓,然後看到了餐桌上擺放的飯菜。
「你還沒吃飯?」
「沒有。」
「那你吃吧!」海倫宛若在自己家裡一般,拉開椅子坐在了餐桌旁,淡淡的看了一眼蘇安,見她還站著,就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
蘇安猶豫了一下,在她對面坐下,這種情況下,她不可能讓海倫看著她用餐。簡單的禮貌她還是有的。
「我知道今天突然來見你,很倉促,當然也很冒昧。」海倫雙手優雅交疊放在腹部裙擺處,平靜開口:「都是聰明人,我說話不喜歡拐彎抹角,有什麼就說什麼,今天來主要是想跟你談一筆買賣。」
「買賣?」她無法喜歡這個詞。
海倫淡淡開口:「說吧!你要多少錢才肯離開蕭何?」
「我不要錢。」她心痛的近乎麻木。
海倫點點頭,不見生氣,反而想了想,說道:「或者,你有什麼心願,只要你能說的出來,我就會盡力幫你完成,當然前提是你必須要離開蕭何。」
蘇安看著海倫,話語很認真:「夫人,蕭何不是買賣籌碼,無論你給我多少錢,我都不會離開他。」
海倫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兀自說道:「五百萬美元。」
「……」
海倫不動聲色道:「一千萬美元。」
她說:「我只要蕭何。」
海倫笑,只是那笑諷刺意味居多:「蘇安,是我小看你了嗎?我沒有占年輕人便宜的嗜好,一千萬美元是我給你的極限。」海倫盯著蘇安看了一會兒,然後說:「你雖然是蘇家大小姐,但是手裡有錢沒錢,你自己很清楚。你是赫赫有名的外科醫生,但一千萬美元就算你奮鬥一輩子也得不到這麼多錢,給你這麼多,我已經是厚待於你了,希望你好好想想。」
蘇安覺得很刺耳,但還是禮貌道:「就算你給我再多錢,我也不會離開蕭何。」
海倫倒不以為意,笑了笑:「蘇安,這麼說吧!你也別怪我說話難聽,你憑什麼跟蕭何在一起?你母親帶你嫁進蘇家,你以為你就真的是蘇家大小姐了嗎?聽說你來k國之前,一直像乞丐一樣活著,乞丐一樣的人竟也癡心妄想嫁進總統府嗎?人要有自知之明,別給臉不要臉,小心有一天就連那張招搖撞騙的臉都保不住了,看你到時候找誰哭去,說不定到那時人財兩失,那就禍不單行了。」
「……」蘇安按了按太陽穴。
海倫並不惱,用溫和的聲音說道:「怎麼樣?如果你需要時間考慮的話,我可以……」
「我愛他。」蘇安
「像你這麼下賤的人也配說愛嗎?我兒子是你這種貨色就能妄想染指的人嗎?」海倫眼神一掃之前的隱怒,如今臉龐因為怒氣微微泛紅,聲音也越發的尖酸刻薄起來:「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兒子是真的喜歡你嗎?蘇安,你好好看看你自己,雖然長得很美,但在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誰沒有年輕的時候,誰沒有熱血沸騰的時候,你勾~引蕭何上床,我也就睜隻眼閉只眼了,但你別以為跟蕭何睡過幾次,就妄想順桿子爬嫁進蕭家,要知道蕭何現在只是喜歡你的皮相,等有一天他玩膩了,他就會像扔抹布一樣把你扔掉。」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他。」蘇安聽到她是這麼跟海倫說的。
「不識好歹的下賤東西。」海倫惱羞成怒的同時,順手拿起一旁已經涼卻的酸辣湯,直接往蘇安頭上澆去。
酸辣湯順著蘇安的頭緩緩流向她的身體,夏天原本穿的就很薄,那些湯彷彿能夠滲進她的肌膚一般。
蘇安呼吸凝重,閉著眼睛,聽到門口傳來砰的一道關門聲,忽然有一種莫名的委屈直往上湧,她眼眶發脹,她一個人坐了一會兒,然後拿起桌子上的紙巾開始擦拭睫毛上垂掛的湯汁,很辣,刺得她眼睛發疼。
那天她有些精神恍惚,衣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她一邊脫衣服一邊往浴室走去。
真是混亂的一天,當她感覺有人在拉浴室門的時候,只來得及圍了一條浴巾,她以為海倫去而復返,卻沒想到那個人竟然會是蘇秦。
蘇秦那天手裡拿著幾張照片,直接甩在了她的身上,蘇秦眼睛血紅,恨不得殺了她:「這是不是真的?」
照片的主角是她和蕭何,背景多是她的公寓,有他們兩人的擁吻照,有蕭何抱著她上樓的照片。
「你們上了床?」蘇秦質問的語氣就像丈夫發現妻子出軌一般,憤恨而惱怒。
「……上了。」她近乎冷漠的看著蘇秦。
蘇秦只覺得有一把烈火在血液裡熊熊燃燒,他失控道:「蘇安,我真想殺死你,然後把你吞在肚子裡。」
那天,蘇秦臉部輪廓在光線下被勾勒的異常清晰,臉色鐵青的看著蘇安,他的表情極其陰冷,那裡有著厭怒和憤恨,甚至還有痛苦,複雜的難以形容。
蘇安定定的跟他對視,時間不知道過了過久,蘇秦一邊絕望的吻她,一邊憤恨的說:「閣下像我這樣對待過你嗎?」
蘇安笑了,笑聲嫵媚:「你不如他溫柔……」
她的聲音驀然止住,喉嚨裡發出一聲嗚咽,只因蘇秦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令她一夕間呼吸受阻。
「我哪點不如閣下?」蘇秦額頭上青筋暴起,手上更加使力,他冷冷的看著蘇安。
蘇安聲音艱澀:「單憑你叫他這聲閣下,你就不如他。」
蘇秦怒極反笑,鬆開他的手,冷笑:「原來還是因為身份,如果閣下什麼都不是,你還會跑去和他上床嗎?」蘇秦明明在笑,但是神情緊繃,喉結顫動,話語更是咬牙切齒。
她狠狠甩開他的手:「閣下至少還有身份擺在那裡,讓我心甘情願的爬上他的床,可是你呢?你除了威脅我,還能幹什麼?」
良久之後,蘇秦說:「蘇安,別人不瞭解我,你還不瞭解我嗎?我雖然每次折磨你,但最痛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你,你但凡肯多看我一眼,我怎麼會捨得傷你?」
蘇安只是笑,看著蘇秦冷笑,最後放聲大笑起來,拉開浴室門,走到門口的時候,她裊裊一回頭,目光清冷:「打完人再說對不起嗎?你找錯對象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進來的,請你離開我房間。」
「蘇安,你如果執意跟蕭何在一起,你早晚有一天會後悔的。」蘇秦在她背後陰測測的說道。
她當時並不以為意,只是她沒有想到,蘇秦的話在晚上得到了驗證。
那天,她在臥室換好衣服,看了新聞得知鄰國總理已經在下午離開了k國,她欣喜若狂,便想去找蕭何。
那天,她在去找他的途中看到有人出了車禍,受傷很嚴重,她救人心切,出示醫生證,然後開始對傷者進行急救,等待救護車前來。
她知道她身上都是鮮血,她應該回去換身衣服再去找蕭何的,但是元清給她打了電話,說蕭何似乎心情很差,希望她去看看他。
那天,她去見他,房間內漆黑一片,開了燈,就看到他坐在陽台一角一動也不動,她很吃驚,因為她從來沒有見蕭何這麼脆弱過。
她半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問他怎麼了?
蕭何並沒有說話,她原來想摸摸他額頭看他是不是生病了,但剛伸出來的手卻被他狠狠打掉,那一刻他目光看向她,冰冷而無溫。
「真髒。」他說。
她愣了愣,然後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上面還有乾涸的鮮血,她知道他乾淨,頓時有些尷尬的低下頭,「對不起,我忘了洗手,是有點髒。」
他沒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她,這讓她越發覺得自己做錯事了,侷促的低著頭往衣服上擦著手上的血跡,還不時的看他,見他臉色依舊很寒,她咬著唇,停止了擦手,緊張的摳著自己的手指,很不安。只因他從來沒有這樣陌生的看過她,是不是她哪做錯了?
蕭何笑了笑,譏嘲道:「沒聽清楚嗎?我是說你髒,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說謊,偷竊,**,你真的以為我喜歡你嗎?如果不是因為你這張臉,這副身體,我死都不會看你一眼……我現在對你玩膩了。蘇安,我寧可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你。」
蘇安後來一直在想,那天她的反應是什麼,每次想的時候畫面都是破碎的,天塌下來的無助和絕望,震驚和愕然。
海倫說對了,蘇秦說對了,她其實一直都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後來師生照,她最初以為是蘇秦做的,在宴會上卻看到了蘇菲嘴角的冷笑,於是什麼都明白了。
蕭何在宴會上對她的無視,徹底把她踩到了懸崖谷底。
對她來說,蘇秦之於她是噩夢,但也是少時給過她溫暖的男人,尤其在宴會廳裡,那麼多的人,只有他用衣服包住了她的身體,他對她說:「安安,這就是你不學乖的下場。」
他說:「安安,沒關係,內衣模特現場走秀不都是這樣嗎?」
她不說話,眼神死寂一片。
他就抱著她,臉龐埋在她肩窩處,然後悶悶的對她說:「我來晚了,如果知道……我一定不會讓你遭遇這種事情。」
那天,她在外面對他說:「蘇秦,你給我找件衣服,我不能這麼回去。」
蘇秦沒有想太多,他更驚喜的是她終於肯對他說話了。
只是,蘇秦轉身走了兩步,因為不放心蘇安,回頭看她的時候,就見她已經飛快的穿越馬路,背影決絕。
蘇秦怒極攻心:「蘇安,你又騙我!」
蘇菲說的對,那天她出了宴會廳,她知道蘇秦在後面追她,他一聲聲的喚她:「安安……安安……」
直到「砰」的一道車禍聲傳來,那道安安徹底的斷了音訊,而她身體僅僅是僵了一下,甚至沒有回頭查看的意思,快速的消失在車流中。
她……貌似真的不是一個好人。
後來,她沒聽說蘇家少爺有出什麼事情,就沒有過多在意,包括回到k國忽然意識到蘇秦右腿有問題的時候,她也僅僅是怔了一下,並未多想,是真的不知道,還是選擇忽視,恐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
如今,她看著蘇秦,抿了抿唇,努力做出平靜無波的神情:「你為什麼從來不說?」
蘇秦聲音沉沉的,聽不出情緒:「只是小事。」
「什麼是大事?」
「這世上再沒有一個叫蘇安的人。」
腰上的手驀然一緊,依靠的男人心緒有些不穩,而蘇安的心口卻是一陣極致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