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很傳統的泰國餐廳吃飯,那是家海之鮮餐廳,裝飾很美,環境也很幽靜。舒骺豞曶
餐廳在公園內,一邊品嚐海鮮和火焰蝦,一邊感受公園蒼翠綠茵中的夏日風情,不用喝酒就能令人沉醉的不知歸處。
飯後,兩人順著街道沒有目的的閒逛,只當是消化午餐了。蘇安並不覺得累,花圃裡早已綻開了初夏的花朵,遠遠望去花團錦簇,觸目都是花的世界。
她喜歡這樣一個午後,花香撲鼻,微風吹過,陽光燦爛,頓時讓人豁然開朗。
在蕭何和蘇安的前方,有一位老人背著手在散步,身形佝僂、步伐緩慢,背影看上去很孤單辶。
蘇安在那一刻,竟然想到了父親,心情有些低落,所以跟在老人身後步伐放慢了許多。
蕭何看著老人,再看看蘇安,心有所觸,握著她的手,沒說話,但卻體貼的放慢了腳步。
老人在臨近公園鐵欄邊停下,那裡聚集著好幾隻白天鵝,然後他從口袋裡拿了些食物出來喂白天鵝…鶴…
蘇安有些觸動,微斂雙眸,步伐恢復如常。失神片刻,她問蕭何:「生活是什麼?」
「或許,你已經有答案了。」蕭何緊了緊她的手。
蘇安睫毛半掩,「生活是懷著美好的希望度過生命,然後一步步走向死亡。」
蕭何微微皺眉,但卻沒吭聲。
「我說的太直白了嗎?」可這就是現實。
蕭何想了想,說:「有時候人還是糊塗一些好。」
「這輩子好不容易投胎成人,能清醒活著,為什麼還要糊塗過一生呢?」蘇安承認她這話看似溫情,其實是太過冷情了。
過了良久,蕭何的聲音淡涼如水:「也許有些事情太痛苦了,痛苦到只能自欺欺人,只能一味選擇逃避。」
她望著他若有所思:「你今天似乎話裡有話。」
「只是忽然有感而發罷了。」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聽起來有些艱澀,步伐也停了下來,表情變得很奇怪。
她心一緊,問他:「怎麼了?」
「胃疼。」他喘息著說。
微愣,她皺眉道:「怎麼會這樣?什麼時候開始痛的?」
「剛才……」話語很吃力。
「有沒有噁心,想吐的感覺?」
蕭何搖頭。
蘇安想了想,午餐並沒有問題,要不然不可能她還好好的,她開始找蕭何胃痛的部位。
她在他上腹處輕輕按壓:「是不是這裡疼?」有些人上腹疼會誤以為胃疼,其實也有可能是肝、膈在疼。
蕭何搖頭。
蘇安找到他的胃脘部,剛按下了一下,蕭何就臉色煞白,好看的眉都皺了起來。
蘇安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我怎麼了?」蕭何擰眉問她。
蘇安凝聲道:「可能需要去一趟醫院,目前我也不敢肯定,需要做胃鏡檢查。胃痛有很多原因,但願是胃神經官能症。」如果是急慢性胃炎或是別的病,多多少少會有些麻煩。
去醫院的時候,蘇安看蕭何似是很難受,倒也憂心的催促司機可以適當開快一點。
蕭何身體不舒服,還不忘安撫她,修長的手伸過去,蘇安把手放進他手心,感覺很溫和,心忽然就那麼定了定。
司機也是一位善心人,見蕭何這樣也不擔憂會不會被交警開罰單了,開快車送兩人去了最近的醫院。
去醫院後,蕭何做了胃鏡檢查,蘇安讓他先躺下休息,便去找醫生去了,她需要看看檢查報告。
當報告拿在手裡的時候,蘇安鬆了一口氣,報告顯示蕭何胃沒問題。
她讓醫生開了一些胃藥,然後才去病房找蕭何。
病房裡並沒有蕭何的身影,倒是有一位護士在病房裡,看到蘇安過來,眼神有些驚艷,一時失神的望著她。
蘇安皺眉問她:「請問,你知道我先生去哪兒了嗎?」
護士回神,大概覺得盯著蘇安看有些尷尬,連忙對蘇安說道:「您先生交代過,如果您回到病房,讓我帶您去一個地方。」
蘇安沒有疑惑是假的,蕭何究竟在搞什麼鬼?
護士已經轉身走出了病房,蘇安無奈只得跟上,醫院嘈雜聲遠遠被拋諸腦後,越往走廊盡頭走,就越發的安靜。
蘇安心跳速度急促的跳動著,她忽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抗拒感,問前方護士:「還有多遠?」話語間竟有些冷硬和不耐。
說這話的時候,護士剛好走到一扇緊閉的房門前,「您先生就在裡面。」
護士向蘇安點了點頭,這才離開,徒留蘇安一人留在那裡發愣。
蘇安遲疑片刻,推門入內,房間並不大,除了幾把椅子之外,視野開闊,所以一眼看到蕭何也不足為怪了。
蕭何聽到開門聲,轉過身來,那雙迷人漆黑的雙眸緊緊的凝望著她。
蘇安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心裡一點點的涼了下去。
房間不太大,但是空氣質量很好,其中有面牆用厚重的窗簾遮掩住,蘇安克制自己的視線盡量不看向那裡。
「胃鏡檢查出來了,你胃沒有問題,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還是給你開了點胃藥。」蘇安開口,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自然。
「我身體很好,說胃疼……是騙你的。」蕭何薄唇緊抿,卻將所有的情緒盡收眼底。
她下意識笑笑:「今天是愚人節嗎?」
「ann,愚人節早過了。」蕭何走過去靠近蘇安,蘇安卻向後退了一步,於是蕭何原本淡漠的表情瞬間變得令人難以捉摸,他說:「我帶你來醫院是有預謀的。」
蘇安驀然抬頭看他,眼神夾雜著憤怨,但卻深吸一口氣,這次上前主動拉著蕭何的手臂:「蕭何,我們回去吧!」
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蕭何已經恢復了如常冷靜:「……好,我們一會兒回去。」
當厚重的窗簾被蕭何無情的拉開時,蘇安忽然咬著唇,她渾身在顫抖,轉身向門口奔去,但卻被人從身後緊緊的抱住。
窗簾覆蓋的地方完全是一面透明玻璃牆,她現在身處的位置是手術觀摩室,站在這裡可以清楚的看到手術場景,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觀摩室裡還有醫生和護士主刀交談的聲音。
那麼清晰,那麼深刻,醫生看不到他們,但是他們卻可以看到手術畫面,並能聽到手術聲音,甚至還有開顱聲音,多麼殘忍的一件事情。
躺在手術台上的病人是個三歲大的孩子,腦外傷,左側顳頂枕部有硬腦膜外血腫,血腫量80ml。
蘇安幾乎是倉惶的低下頭,但是蕭何不讓,他把她緊緊的箍在懷裡迫她去看。
她閉著眼睛,身體在發抖,她拚命掙扎,憤恨的吼道:「蕭何,你怎麼能對我這麼殘忍?你怎麼能對我這麼殘忍……」蘇安一遍遍的說著這句話,好像她只能說這句話,千言萬語都抵不住這句話要來的痛心和絕望。
還有比蕭何更無情的人嗎?雲卿就是這樣死在手術台上的,可他現在卻要她觀摩一個年幼孩子的開顱手術?她怎麼能承受的了?
她給自己修築的城牆瞬間砰然倒塌,那些殘磚斷瓦砸在她未曾癒合的舊傷上,劇烈的疼痛讓她喘不過氣來。
蕭何苦笑。是啊!他怎麼捨得對她那麼殘忍?
對她殘忍只是因為他愛她,他怎麼能夠讓她一直活在恐懼和殘缺當中?她傷了,病了,她的心碎了,總要有人出面醫好她。如果是別人,那他寧願那個人是他自己,即便付出的代價是讓她憎恨他,他也在所不惜。
痛苦是一時的,等她跨越心理障礙,她還是記憶中的那個蘇安,她的光芒和才能不該泯滅在過去的晦暗中一去不復返。
他知道她在疼,他知道她在害怕,但是他只能狠下心逼迫她去面對,如果她連腦科手術都不敢觀看的話,她又怎麼能夠重新振作起來?她明明那麼渴望回到手術台,他明明可以視而不見陪著她一起逃避,但是有些痛不是靠逃避就能迴避得了的!
耳邊響起蘇安破碎的憤恨聲,蕭何眼眶漲紅,對她殘忍的同時,他心裡又豈會好過?他緊緊的抱著她,表情平靜,掩飾著內心翻江倒海的滾滾巨浪。
他是一位雄辯家,但是在她面前,那麼多的話語卻變得難以啟齒,良久開口,聲音竟在微微顫抖:「一回生兩回熟,明天我們還來。」
那一刻,強迫對她心狠,也是在對他自己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