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伊犁的一席話語,頓時令在場的宮人們有些錯愕。
這不但是對他們的否認,更是對他們的侮辱和看不起。一時間,幾句話就亂了眾人的心,彷彿很多心在下沉,在碎裂,那份凜冽而冷然隱匿在暗處聲音,竟是那麼的令人感到悵然若失,自心底對她的敬意頓然全無。
蘇清婉在心底思量著,意念微動,搖頭道:「為何不可呢?剛剛不是說了嘛,為何長公主還是不懂呢?若要天下大同,必要捨去這些舊念思想。同是食物,皆來自於民、取之於民,通過加工製作,成為美味的糕點,只是形態不同罷了。就如同人,換一套衣服,就相當於換了層身份一般。這些糕點,是由糧而變,亦如同人換衣服一般,若脫去衣服還去原貌,沒有誰比誰多出什麼、少些什麼,何來等級差別?同是一國之人,同駐一國之土,同飲一方之水,何來貴賤之分?不過是出生不同罷了,沒有人生來就比誰尊貴,沒有誰生來就高人一等。都是凡人,本是同根。若能夠選擇命運,誰願意低三下四?」
聽得蘇清婉的一番話,雖然她不是北楚人氏,但眾人對她的那份排斥,均頃刻煙消雲散。縱然她是煜晨國的皇后,能以民為重,能理體貼下人,已經是難得,不論怎樣,也不能掩飾去那宜人之姿,更不能抹去那份自心底油然而生的敬意。
眾臣的眼眶無聲地看向蘇清婉,頓覺其不僅是容貌絕麗傾城,更是所見略同。堂堂一國之後,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地長大,能夠體會勞苦黎明,能如此深思熟慮地思及道子民,已實屬不易,當真已是難得地天下無雙了。
慕容伊犁雖然知道她說的有道理,但心裡不快,遂撇撇嘴:「少在本公主面前說這些,大道理誰都會說,只是本公主是絕對不會吃你這一套的!」
此番話一出,卻不知,自己的威信已然是在驟然下降。她越是擺架子,越是高姿態,一臉的高傲,相反的,卻是極降身份,極掉身價的。
蘇清婉不再與之爭辯,波瀾不驚,選擇以和為貴,笑言:「話已至此,我已然不便多言,之前若多有得罪,還請長公主莫怪。」
如此大度的舉動,更是襯托得她翩然不俗、深明大義,深入人心。
就這樣,中秋晚宴在笙歌、品食、歌舞,吟詩做對之中落幕。期間,大家一片歡愉的氛圍,使得慕容琉楚打心底的,更是對蘇清婉多了一份執子之手的信念。
……
煜晨國的皇宮,在這個中秋之夜,同樣喧囂熱鬧。
晚宴之後,他負手立於皇宮的樓宇之上,面無表情的望著北楚的方向,看似波瀾不驚,若細看,則可以看得出,他那眉宇之間,幾日以來,浸染上的滄桑。
他目光深邃,略感憂傷。
如今,他一向恨得牙癢癢的人,已經入網打入天牢,可是,為什麼心裡卻沒有一絲的快意和開心?還是說,他還在期待著更刺激的。
婉兒,中秋佳節了,你還好嗎?
「皇上,夜深露重,您剛剛喝了那麼多的酒,還是讓臣妾服侍您,早些回去歇著吧。」蘭玉珠一臉柔情蜜意地出現在墨殷離的身後,然後順勢將手中的裘衣為墨殷離披在了肩上。
雖是一臉溫柔,可那目光中,卻透著些許的涼薄之意,失落之中,夾參雜著絲絲的恨意。
「你來這裡做什麼?」墨殷離抬頭望向空中銀光皎潔的圓月,面無表情。
他的聲音淡淡的,讓人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卻不得不令人不去揣摩君意。
「聽王公公說,皇上一人在這裡賞月,這裡風大,臣妾想,皇上一人在此,難免孤獨,就帶了件裘衣,來陪陪皇上。」蘭玉珠也抬頭,看向空中的明月,輕聲道。
聞此話,墨殷離收回目光,轉身離開,留給她一個冷峻,拒人之外的背影。離開前,還不忘提醒道:「早點回去歇著吧。」
月華之下,蘭玉珠僵硬轉身,面無表情地看著那抹明黃矯健的背影,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
然,水袖下的手,已然緊握成了拳頭。指尖微涼,雙手陡然鬆開,亦轉身離開,只是那背影之中多了幾分孤寂和蒼涼。
紋龍金靴,不由自主地踏入鳳棲宮。
晚霞和菊芬正在整理寢宮的事物,準備休息。
墨殷離醉意朦朧地無聲而入,驚得二人忙跪地道:「皇上吉祥,萬福金安。」
「晚霞,你先下去。」他驀然開口,令在場的二人,頓時不知是何意。
晚霞茫然怔住,但還是起身退下道:「是。」
待晚霞離開,墨殷離目如星光,滿是熾熱,犀利地打量著依舊跪在那裡,深埋著頭,略微錯亂的菊芬。
諷刺地勾起唇角一笑,醉意猶在。
走至菊芬身邊,伸出修長的手,彎腰一把挑起菊芬的下巴,用力的扣住。
醉意朦朧的丹鳳眼,微微瞇了起來,挑起一邊的眉梢,冷聲問:「那毒,是太后指使你下的?」
漠然的聲音,自頭頂響起,菊芬迎上墨殷離那如炬的目光,滿心忐忑,頓時全身顫抖,忙矢口否認道:「不……不是……皇上您千萬不要認為是太后娘娘做的……不是太后娘娘……」
看透了她的心虛,墨殷離的心下,更覺諷刺,但也更確定了一個他不得不接受的事實。
他不曾想到,他始終又敬又愛、竭盡所能保護著的母后,竟然會對自己心愛的女人下手,這對他無疑是一場打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將整個臉靠近菊芬,溫熱的氣息,夾雜著醉酒的氣息,難免使人迷亂。墨殷離諷刺淒慘一笑,用極致誘惑的聲音,幽幽道:「既然如此,那麼今晚朕就寵幸了你,讓你翻身做主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