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俊賢是個有著完美情結的人,他喜歡好的東西同時掌握在手,所以本該在新帝繼位時就舉行的冊後大典硬是被他拖到了三個月後,既是易懷宇徹底坐穩皇位之時,也是司馬荼蘭誕下龍種之時。
身為帝王死後非但沒有三日國孝反而普天同慶龍子降臨,細數中州歷史,也就遙國先帝易承德一人,雖說可悲,卻也算作咎由自取。不過大喜的日子沒人在乎這些,當司馬荼蘭抱著剛剛出生的小皇子加封皇后時,遙國上上下下幾乎為之瘋狂,所有讚譽都加在帶領遙國走向強大的皇帝和皇后身上,帶著許多當時看來根本就是可笑的希望。
希望遙國自此強盛,希望遙國不再受人欺辱,希望遙國能一統中州。
許多保守派大臣對這種不切實際的夢想嗤之以鼻,而易懷宇對此只說了一句話……
「勝負成敗,功過是非,等朕死後你們再做評價。」
「那時他們哪裡還會懷疑抱怨,巴不得抱著陛下的腿腳歌功頌德呢。」難得偶遂良沒有憂心忡忡地提醒易懷宇要謹言慎行,只是雲淡風輕一笑而過。因為一直跟在易懷宇身後,所以他比任何人都瞭解易懷宇的才能,說是氣吞山河也好,說是窮兵黷武也罷,總之能保護遙國、保護百姓不受欺辱的人,就是他心甘情願誓死效忠的人。
從凱旋而歸的皇子將軍到龍椅之上的九五之尊,這段時光走得異常之快,快到易懷宇過了很久才慢慢發覺,自己的願望已經實現大半。
「成為皇帝之後,你還想要什麼?」牽著手坐在院中看月光靜謐時,已是皇貴妃的蘇詩韻輕輕問道。
「想要讓遙國變強,想讓中州都歸於我的統治之下。」易懷宇回答得毫不猶豫,卻沒注意到蘇詩韻眼中失望神情。
他並不是忘記了曾經答應過她的事,只是他認為時機還不到,年華大好,時光易逝,不趁此時一統天下,難道要到老再做白日夢麼?摟緊微微發抖的蘇詩韻送上帶著歉意的輕吻,易懷宇心安理得地接受著令人羨慕的一切,直至某件事情發生。
司馬荼蘭搶了蘇詩韻的獨寵成為皇后,又在易宸思夭折的情況下誕下皇子易宸煜,這些並沒有讓姚俊賢滿足,就在易懷宇為繼續征伐忙得焦頭爛額時,姚俊賢代替國舅司馬原提出了即合理又不合理的要求。
立易宸煜為太子,並降打理後宮無能的蘇詩韻為貴妃。
說合理,易宸煜是嫡長子,理應立為太子,蘇詩韻也確實做不來協理六宮的工作;說不合理,作為皇帝的易懷宇尚未開口,他姚俊賢算是個什麼東西?
再往深說一些,易懷宇對司馬荼蘭多少有些牴觸,面子上相敬如賓,私下裡卻連同房都沒有第二次。原本易懷宇打算與蘇詩韻再要個孩子,這樣他就可以耗下去,等他有辦法除掉司馬原和姚俊賢時再改立蘇詩韻為後,立他們的孩子為太子。無奈的是蘇詩韻不肯配合,自從司馬荼蘭取代正妻之位後,蘇詩韻再不肯與易懷宇行**之歡。
拿偶遂良半開玩笑的話來說,如今的易懷宇裡外不是人,哪裡也討不得好。
複雜形勢讓易懷宇止不住心煩意亂,整日埋首御書房一拖再拖,敏感的司馬荼蘭自然猜得到他心思,本就憋悶心情更添煩鬱,找不到發洩方法時,竟把偶遂良叫進宮大倒苦水。
「他是有多討厭我?立煜兒為太子名正言順合情合理,早晚的事,就因為煜兒的娘是我所以才遲遲不肯答應嗎?」
「陛下並不是針對皇后娘娘。」偶遂良搖頭,言語間還是如以前那般恭敬,「司馬將軍和姚大人權勢傾天,這時候再立大皇子為太子,陛下自是感覺不安,說到底還是司馬將軍和姚大人威脅到陛下了。」
司馬荼蘭挑眉,對偶遂良的辯解不置可否,眸中卻明顯有委屈神色:「他們是他們,我是我,降蘇詩韻為貴妃又不是我的主意,我更沒有覬覦他的江山吧?不分青紅皂白胡亂牽連,他怎麼做的皇帝?枉我費盡心思為他打點後宮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到頭來連該有的待遇都得不到!」
「皇后娘娘執意這麼想,末將也沒辦法再勸了。不過還是希望皇后娘娘能找機會提醒二位大人,江山是陛下的江山,陛下的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有些話陛下礙著面子不方便挑明,二位大人自己心裡當有數才是。」
偶遂良的話已經直白露骨得很,相隨多年,易懷宇的思慮他怎會不知?既然易懷宇開不了這個口,那麼他這個當心腹的只好代言,就算被司馬原和姚俊賢嫉恨也沒辦法。
饒是如此,司馬原和姚俊賢仍未停止各種僭越行為,從最初屢屢提出反對意見到直接干政,仗著司馬荼蘭一國之後和易宸煜唯一皇子的身份橫行跋扈,便是連偶遂良也不放在眼內,數次惹得易懷宇勃然大怒。這些情況司馬荼蘭看在眼裡記在心上,也試圖提醒哥哥和舅父適當收斂,司馬原尚且能聽一聽,姚俊賢卻是不管不顧,依舊我行我素。
自家外甥兵權獨攬,他又是權傾朝野的皇親國戚,空殼皇帝而已,怕什麼?
「多行不義必自斃。」
在易懷宇怒到極點冷冷撂下狠話後,司馬荼蘭知道,那位始終把她當謀權棋子的舅父定是保不住了。
九月裡易懷宇南巡去了趟穎池郡,回來時身邊多了個文文弱弱的年輕人沈君放,也不知道這年輕人是什麼來頭,剛一進宮便被封為二品文臣並特允在宮中居住,易懷宇在哪他就在哪,除了就寢外的時間幾乎形影不離,連向來備受信賴的偶遂良也遭冷遇。起初姚俊賢對沈君放只是好奇但並不介意,可是當一道道參奏自這年輕人雙手遞給易懷宇後,姚俊賢漸漸坐不住了。
「偶將軍可知這沈君放是什麼來頭?年紀輕輕就能位列二品,而且還肆無忌憚到處說老夫僭越干政,再這樣下去,老夫辛辛苦苦積累半世的名譽豈不要毀於一旦?」偶遂良登門拜訪時,憋了一肚子火氣的姚俊賢趁機詢問,還做出七分委屈三分憤怒的姿態。
偶遂良歎口氣,一臉不滿:「能得陛下如此賞識提拔,姚大人還猜不到嗎?沈君放,那可是敬妃娘娘的表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