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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76章 暗中激鬥 文 / 白焰

    桓水河湍急險峻,渡船難行,一直都依靠吊橋往來,唯一一個渡口是幾十年前鄰近縣城一位縣丞修建的,當時募集大量金銀造了一艘大船才經得起兇猛水勢。然而那船歷經風雨侵蝕終於在幾年前腐壞,而後桓水河北岸就只有一個孤零零的渡口而無渡船,艄公也早就不在,徒留破舊木屋立於岸邊。

    信上讓白綺歌赴約的地點就在這裡。

    按照約定,雙方只有主將前來赴約,方圓一里地內不許任何一方士兵踏入。糧草被劫時白綺歌與對方主將盧飛渡有過短暫接觸,對他的印象並不算壞,而且她也不像寧惜醉那般對邀約之人身份抱有太多懷疑寧惜醉提出的幾點質疑其實都缺乏根據立不住腳,很勉強,在白綺歌的理解中那只是好友不願她冒險的借口,所以除了一里外有部分廣戍軍外並沒有在附近安置人手。

    孤單的木屋安寧無聲,渡口也是靜悄悄的,大片空地不見人煙。一個人走向渡口木屋,湍急水流帶來的河風濕潤,走到門前時,白綺歌還是稍稍猶豫了一下。

    安陵國只劫走糧草輜重但未傷廣戍軍一兵一卒,盧飛渡也表示安陵主君有意招安暫不會對她下殺手,這樣的話她的安全多少有了保障,而突襲帶走近二百人的斥候營並在數日後送來斷手,是不是說明對方等答覆等得不耐煩,又或者是在向她施加壓力呢?如果是後者,那麼安陵主君也算不得什麼正人君子,與其打交道必須萬分小心才行。

    定了定心神推開門板,荒廢多年的木屋裡腐朽潮濕之氣撲面而來。由於小窗被木條封死,即便是晌午時分屋內仍黑漆漆一片,習慣外面光明的眼睛忽然進入黑暗中什麼都看不清,白綺歌只得屏住呼吸,側耳細聽。

    「約好午時三刻,現在二刻不到,果然守信。」黑暗中傳來幽幽一聲男音,單聽這嗓音白綺歌就知道,屋內的人並不是盧飛渡!

    「不知閣下哪位,今日約我來見的人應該是安陵國盧將軍才對吧?」不動聲色沉沉開口,白綺歌誘那人繼續說話,試圖循著聲音辨認說話人身在何處。

    「盧飛渡只是個帶兵打仗的莽夫將軍,招安這種重要的事豈能由他來做?」那人口氣十分不屑,「招安」二字由他說出來異樣刺耳。回答完白綺歌的問題後屋子裡沉默少頃,在安靜中一簇火苗噗地亮起,終於結束了令人壓抑的黑暗,那人也繼續剛才所說:「我安陵國國君求賢若渴,聽聞祈安公主一介女流卻驍勇善戰,特地命我前來詢問,問問祈安公主可有意願來我安陵國效力?」

    剛要適應黑暗的眼再度被燭光刺到,白綺歌下意識躲開那道光亮,側頭時飛速地看了一眼站在角落裡的人,嘴角揚起無聲冷笑。

    果然,寧惜醉比她深思熟慮,且有一雙毒辣的眼睛。

    祈安公主的名號有多少人知道?當初替嫁遙國時昭閔王匆匆封賜的名號罷了,到大遙成為易宸的妻子後別人就都叫她皇子妃,就算前一段時間遙皇撤了她的妃位,如此稱呼她的人也寥寥無幾。遙國皇宮之中還記得這名號的人少之又少,在遙遠的邊陲呢,在異軍突起的安陵國呢?假如安陵國主君真的很在意她的軍事才能,那麼注重的應是她身為將軍的身份而非昭國公主。

    自稱安陵國主將、口口聲聲說奉命來招安她的人九成可能是別人假扮的,並且,幕後主使極有可能對她非常熟悉。

    發現端倪的白綺歌沒有立刻逃開,她需要瞭解這個人的目的,若能順籐摸瓜查出幕後主使就更好了前朝後宮危機重重,任何一個可能威脅到易宸的人或勢力都不能放過,必須徹底搗毀!

    那人還沒察覺到自己已經暴露,仍在趾高氣揚羅裡嗦:「祈安公主是白家後代,天生的將才,在遙國不受重用實在是暴殄天物。我安陵主君惜才,最不喜歡看到有能臣良將被埋沒,如果祈安公主肯歸順我安陵,一品大將軍之位必歸你所屬,屆時揮斥三軍、聲名遠揚,豈不是為白家更添威信?」

    「既然知道我是白家後代,那閣下沒理由不清楚白家現狀,一旦我背叛遙國得到的只會是家人被牽連,未免太不值得。假如貴國有勢力解救白家脫離遙國控制,也許我會……」

    白綺歌故意說一半留一半,那人不疑有他,語氣裡帶了幾絲欣喜催促:「這個好說,這個好說!只要祈安公主簽下投誠書,我馬上派人發兵昭國保護白家!」一邊說一邊將筆墨紙硯擺好,那人的舉動簡直可以用迫不及待來形容了,賊眉鼠眼完全暴露在光亮之下:「多拖無益,祈安公主就在此寫下投誠書吧,筆墨早已準備齊當。」

    「不急,我還有話要問。」白綺歌負手站立,讀不出心思的笑容淡然,「閣下說要發兵昭國,不知安陵手下有多少精兵良將竟敢這麼說?那裡可有昭國和遙國兩方兵力駐守,不是隨隨便便誇下海口就能讓人信服的。」

    那人語塞,遲疑片刻又道:「我軍有精兵八千,個個功夫了得、勇猛非凡,足以抵擋遙國十萬人馬。」

    「呵,以一敵十還要多加幾人麼?」白綺歌冷笑,再不掩飾嘲諷之色,「投誠書暫且放下吧,還請閣下回去轉告你們煙羅公主,她這點小伎倆跟從前一樣幼稚可笑,別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什、什麼煙羅公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人臉色大變矢口否認,欣喜表情一瞬轉為惱羞成怒,卻讓白綺歌更加堅定自己的猜測。

    祈安公主,八千精兵,這些不都是阮煙羅的口吻麼?那女人在遙國帝都攪了一趟渾水後出乎所有人意料老老實實離開,原來是得知她被封為廣戍將軍來南陲討逆,所以蓄謀這邊的詭計來了。只可惜阮煙羅再擅謀劃終是不瞭解軍事,一個才十幾萬人口、幾千士兵的漠南小國哪裡明白八千敵十萬是多麼可笑?更不會像已經與安陵國主將接觸過的白綺歌這樣瞭解,深謀遠慮的安陵主君不可能發兵昭國。

    如今的昭國沒有遙軍駐守,統率三軍護佑那片水鄉澤國的人正是最疼白綺歌的白家次子,被稱為戰神、令敵人聞風喪膽的中州名將,白灝城。

    白綺歌毫不猶豫地相信,這世上想要以同等兵力戰勝二哥的人絕對不存在,哪怕是那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安陵國主君。

    見偽裝被白綺歌識破,那人凶相畢露,獰笑兩聲一揮手,腐壞的木屋牆板接連撲地發出沉悶響聲,竟從牆壁之後跳出近十個手執兵器的魁梧男人。白綺歌頓悟,這些人一早就拿著後添置的木板緊貼牆壁躲在後面,為了不讓她發現牆壁厚度有異,因此才封死窗子又不點燈,看來是早有準備準備用武力逼她就範,寫下投誠書。

    「祈安公主以為我不知道昨晚你安排人馬在一里之外布下埋伏?哼,邀約是我提出的,早防著你們這手呢。實說了吧,兩日前我就已經在周圍布下天羅地網只等你來鑽,現在你升天無路、入地無門,唯一選擇就是寫下投誠書,不僅能保得自己性命也能換回你們遙軍一百多條人命。若是不肯的話……」那人冷笑著使了個眼色,馬上有執著刀兵的人上前一步,雪亮寒光直指白綺歌。

    白綺歌面無懼色,負在身後的手一揚,萃凰劍在眾人眼中留下一道耀眼光芒。

    「那就要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陡然高喝打破木屋裡的僵持,直直襲去的短劍打翻燈台,燈油撒了一地,火光也順著竄起,赤紅烈焰捲著火舌驅走黑暗,映襯那道敏捷身影如若游龍驚鴻。

    狹小的木屋內敵眾我寡,看似對白綺歌極其不利,然而事實情況正相反,對方人高馬大接近十人,而她嬌小靈敏又是獨自一個,隨便揮手刺去都能傷敵;反觀對方就為難了,長刀長劍那麼砍過去,要麼不小心傷到同夥,要麼動作過大阻礙了其他人行動。總之明明佔盡便宜的一夥被空間限制,無可奈何地成了吃虧的一夥。

    幾度有驚無險躲過攻擊,白綺歌還是決定把角鬥場轉移到屋外,總不能一直囚在屋子裡等體力耗竭任人宰割。主意已定,靈敏躲過又一波攻擊後用力捏碎蠟丸,緊接著閃身從一人肩膀下鑽過,身影直奔向外面光明之地。

    天色正陰霾,並不算刺眼的光明令人懷念,然而白綺歌沒時間欣賞南陲風景,除了埋伏在木屋內的人外,外面同樣有人等著她出現。

    這就是所謂的天羅地網?真夠簡陋。

    眼看從地下坑道裡艱難爬出的一群敵人,白綺歌下頜微揚露出輕蔑笑意,一步步朝渡口方向退去。渡口之後是蜿蜒河岸與湍急河流,一人多高的落差下傳來陣陣水流激盪之聲,曾有多少人沉屍在這怒吼的河水下實難想像。

    「祈安公主是個聰明人,何必為了一張投誠書連性命都不要?你看那河水又急又大,跳下去可就沒命了。」賊眉鼠眼的男人見白綺歌把自己逼上死路,不由笑開了眉眼毫無誠意地勸說著。

    「姑奶奶既然敢來,還會怕你的天羅地網麼?」一腳踏在渡口邊緣,感受到身後咆哮的濕潤河風,白綺歌竟無端生出幾分豪氣,仿著昔日喬青絮的語氣朗聲嘲笑。

    在敵人漸漸逼近的包圍下,白綺歌張開雙臂,揚起頭顱向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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