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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宸璟將敬妃送到太醫府後又飛快趕回遙闔殿.遙皇已先他一步到達.還未進門便看陶公公頻頻向他使眼色.示意遙皇此刻正在盛怒之中.然而這時易宸璟已顧不得遙皇是喜是怒.不趁這個機會扳倒易宸暄.誰知道以後還會有多少危機.
方欲推門進入.房內白綺歌的聲音清晰傳來.一字一詞.據理力爭.
不管他在或不在.她總是能完美地如他所願行事.從不讓他有後顧之憂.正因有她.苦寂陰暗的路上才有了一線光明色彩.不至讓他不堪重壓而發瘋.能有白綺歌作為妻子是一生幸事.只是有時他仍會迷惘矛盾.明明在乎她、珍視她卻不敢表現得太明顯.怕她成為自己的軟肋遭受連累.也怕她那樣的獨立性格有一天會對他產生厭煩.
「你老老實實告訴朕.劫走敬妃又傷她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厲聲叱問打斷了易宸璟的雜思.手掌細微一顫.表情隨即恢復冷峻寒涼.推開門走入房內.沒有請安.沒有詢問.易宸璟就只是那樣靜靜地站在遙皇身後三步.遠遠超過父子間該有的親密距離.
遙皇忍不住咳了兩聲.想要問些什麼最終沒有開口.眼底一絲焦躁轉瞬即逝.
「七弟.敬妃娘娘怎麼樣了.有危險嗎.」易宸暄佯裝關心問道.
易宸璟眸色冰冷.絲毫不留情面:「你還有心思繼續演戲.」
兩相敵對自然沒有好言好語.易宸暄對易宸璟的反應並不意外.他意外的是遙皇.先前一力保他的遙皇此時沉默不語.彷彿沒看見也沒聽見易宸璟的敵意與憎恨.如縱容他的許多險惡詭計一般縱容著易宸璟的咄咄逼人.
這才是……父皇真正的態度.
緩緩扭頭朝遙皇看去.蒼老面容怒氣沖沖仍難掩失望之色.像是已經做好決定來了斷這場持續多年的紛爭.然而易宸暄還不想放棄.抱著僥倖心理做最後掙扎:「父皇不信兒臣嗎.兒臣對天發誓絕對沒做過任何對不起父皇的」
「你的誓言就這麼廉價.可以隨便拿來出賣.」沉沉歎息.遙皇直了直身子.徹底放棄本不該有的期望.揮揮手.華統領心領神會.一聲令下率人將易宸暄團團圍住.更有兩人直接上前鉗住手臂.身份高貴的大遙皇子轉眼成為囚徒.
情勢變化令人始料未及.白綺歌有些迷茫.看看易宸璟.清俊面容沒有半點表情.似是早知道會發生的一切.不禁黯然.
他和她之間不知何時出現了巨大鴻溝.再無法並肩.
勝負已定.再偽裝下去沒有任何意義.東窗事發.易宸暄反而變得冷靜鎮定.翹起唇角一抹悵然.不見半分該有的恭謹謙卑:「父皇能告訴兒臣原因麼.難道只憑旁人幾句話就可以定兒臣有罪.連證據都不需要.」
「朕給過你機會.可是你不思反悔變本加厲.連無辜的敬妃都遭你毒手……暄兒.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承認.好.那朕也不必隱瞞.朕早料到敬妃有可能在你這裡」稍作停頓.遙皇長出口氣.面上透出幾許疲憊之色.「敬妃房裡那半枚血腳印是你故意讓人留下的.對吧.你想讓朕以為是素嬈劫走敬妃企圖報復你和璟兒.可你算漏了一點.素嬈從禁房回到斂塵軒後衣鞋從未更換過.她逃出斂塵軒時穿著的是犯人穿的草鞋.怎麼可能留下宮嬪所穿繡鞋腳印.如果敬妃不是她劫走的.那麼值得懷疑的人就只剩下你了.」
劇烈咳聲中斷了遙皇的解釋.陶公公趕忙上前倒水送藥.易宸璟看了眼喘息粗重的遙皇接替道:「聰明反被聰明誤.你想借素嬈之手殺害娘親再嫁禍於她.做出因恨我而連累娘親的假象.進而令我和父皇為此不和.你的如意算盤雖好卻不得天時地利.當綺歌告知我和父皇素嬈有可能是被謹妃藏匿、而搜宮的舉動或許會讓謹妃放走素嬈慫恿她來此殺你時.我還以為一切都來不及了.真沒想到.我們匆匆趕來看見的.恰是你行兇一幕.」
天時地利.易宸暄仰頭無聲啞笑.天時地利本是佔據的.真正使他功虧一簣的是那個與蘇瑾琰相貌相同的男人.倘若不是那男人突然出手阻撓.他早就操控著素嬈將敬妃殺死.哪還有這麼多波折.不過易宸暄不得不承認自己低估了易宸璟.那半枚腳印的疏忽居然被發覺.白綺歌能推測素嬈藏身處亦不可小覷.
想著想著.易宸暄忽然失笑出聲.
事到如今考慮這些還有用嗎.該想的是如何力挽狂瀾.至少保得性命安全.
「父皇常教育兒臣為人處世要嚴明公正.怎的今日父皇自己卻做不到了呢.」易宸暄甩開鉗制他的禁衛營士兵.扯平衣袖褶皺.氣定神閒模樣還似往時那般淡然.「剛才父皇和七弟所說都只是推測.並沒有真憑實據.這種情況下就判定兒臣有罪是不是太過草率.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那麼也該和尋常百姓一樣有權反抗栽贓嫁禍.否則豈不是成了天下笑柄.」
易宸暄自小在宮中長大.對遙皇的瞭解自然比易宸璟更深三分.要堵住好面子的父皇之口就必須以百姓流言相威脅.事實也正如易宸暄所料.這番話聽起來鏗鏘有力不無道理.直說得遙皇啞口無言儘管找不到其他合理解釋又深知易宸暄真面目.可是說到證據.無論遙皇還是易宸暄……真的拿不出.
見父子二人無力反駁.易宸暄愈發自信.一舉一動、一言一句都像是受了極大委屈侮辱.將被人冤枉的無辜皇子演繹得惟妙惟肖:「怎麼.兒臣說的不對嗎.父皇動怒是因為敬妃娘娘受傷.但沒有證據說明敬妃娘娘就是兒臣劫走囚禁並刺傷的.就算父皇龍威震怒也不該胡亂抓人.畢竟這遙闔殿三道門都沒什麼人看守.誰想進來都很容易.總不能因為人是在遙闔殿發現的就要算到兒臣頭上.您說呢.父皇.」
「遙闔殿暗藏多少玄機除了你還有誰說得清楚.當初綺歌來此被你下軟香險些受害.其他人想要毫髮無損闖入談何容易.不是你.還能有誰」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易宸暄嘲諷冷笑.
易宸暄的狡辯令易宸璟怒火中燒.陳年舊事、素日恩怨全都記起.更是難以自持.論冷靜遠不及白綺歌.而這一切一絲不落全都進入遙皇眼中.深黑瞳仁裡映出的瘦削身影沒有絲毫暖色.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易宸璟的一句話讓遙皇另有心思.於白綺歌而言卻是個重要提示.
毒.香.
「五皇子要證據是嗎.我有.」白綺歌忽地開口.話音甫落便招來幾人驚詫目光.全然無視遙皇的質疑眼神.白綺歌走到素嬈屍首前撕下一塊衣料.貼近嗅了嗅而後皺了皺眉:「我第一次來遙闔殿時還剛入宮不久.最大感覺便是遙闔殿不同於其他宮.就連用的熏香亦是獨一無二的;後來某次在遙闔殿被五皇子威脅.當時五皇子用的正是加了異物令人渾身無力的熏香.那一刻我才明白.遙闔殿的香味獨特卻是不能隨隨便便去聞的.」
「滿口胡言.我只是喜愛異香而已.如果這些香真像你所說的那麼神奇.現在你還能站在這裡紅口白牙肆意污蔑麼.」面對白綺歌所謂的「證據」易宸暄不屑一顧.他是製毒用毒的高手.如何在利用毒香後抹去痕跡再簡單不過.就好比現在白綺歌手中拿著的那塊衣料.沾在上面的有毒烏郎花粉發揮過巨大作用.可是在藥效散發後就再查不出來.有什麼好擔心的.
白綺歌搖搖頭.色淡如水的唇瓣漾起胸有成竹的弧度:「五皇子以為我在說素嬈身上的味道麼.她從後宮來到遙闔殿沒多長時間.至多是來臥房的路上染了些香氣.所以我說的證據並不是素嬈.而是敬妃娘娘.」根本不給易宸暄反應思索的機會.白綺歌忽然神情嚴肅轉向遙皇:「請皇上立刻派人取敬妃娘娘身上衣料過來.只需分別對比遙闔殿與敬妃娘娘、素嬈身上殘留的熏香味道就能立刻辨明.五皇子說的到底是不是真話.」
遙皇與兩個出色的兒子都是不乏智慧之人.順著白綺歌的思路想下去瞬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假如易宸暄句句屬實.那麼敬妃應該和素嬈相同.身上只有穿過遙闔殿外院時沾染的同種香氣;反之則說明素嬈與敬妃並非一起來到的遙闔殿.素嬈劫走敬妃一說不攻自破.更重要的是.這極有可能成為直接指明易宸暄就是擄走敬妃真兇的最有利證明.
敬妃失蹤這幾日若是都在遙闔殿.身上沾染的香氣濃烈度定然勝過其他人.
熏香是宮裡慣常用的東西.不注意很難發現.包括易宸暄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會成為致命疏忽.微愣片刻.始終不肯承認罪行的大遙五皇子終於放棄頑抗.一聲聲冷笑漸漸化為張狂大笑.眼目裡儘是被逼入絕境的無可奈何.以及怨恨.
「白綺歌.當初我真該殺了你.」
一字字.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