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近一批暗殺者的功夫來看當是易宸暄手下無疑.戰廷和喬青絮商量後將敬妃等人托付給遙國兵馬大將軍偶遂良.二人則連夜騎馬向西楚方向飛奔.剛走出不到十里地就見小迢盤旋飛落.腳腕上銅環染血.裡面字條已有大半被浸透.
戰廷趕緊展開字條.上面四個大字都是蘸著血寫下的.到最後一個字明顯勁力不濟.尾端拖沓長而無力.
「龍槐生變.」將字條緊緊撰在掌中.戰廷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
喬青絮也是滿面憂色.親了下小迢額頭讓它蹲在自己肩上.側頭向戰廷道:「龍槐縣城距離此處路途遙遠又是傅楚他們必經之路.這時想要趕去本根來不及.眼下也只能聯繫那附近的兄弟幫忙.」
「你安排人吧.我與他們實在不熟.」戰廷從包裹裡翻出空白字條與墨塊遞給喬青絮.忽又有絲哀戚.「看來羅大哥是遭遇不測了……對不起.青絮.我總給兄弟們找麻煩.害得他們……」
「既然你選擇了幫七皇子.我們便不再是一路人.但兄弟們願意捨命幫你.就算為此送了性命也沒人會說半句抱怨.你又何必自責.我們只盼著有一天你能回來.救荔兒的事.未必只有那個七皇子才能做到.」
意料之外.戰廷淡淡搖頭:「不.不是因為荔兒.我效命於殿下並不求任何回報.」話說一半.戰廷臉上又露出喬青絮極為熟悉卻總是讀不懂的認真神情:「我和殿下小時候就認識.他從沒拿我當臣子對待過.有什麼好東西都會分給我一半.後來荔兒出事.對遙皇很反感的殿下不惜下跪為荔兒求情.這些恩情我永遠都不會忘.更不會背叛殿下.青絮.我也很懷念和你、和兄弟們在一起的日子.可是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那就是保護殿下一輩子.」
熟悉戰廷的人都知道他單純、敦厚.喬青絮卻深知他還有誰也拗不過來的頑固倔強.凡是得到戰廷認可的人.他就會全心全意對那人好.譬如易宸璟.那個與江湖毫無干係的遙國皇子將軍.喬青絮多少能理解戰廷的忠義.雖然心裡不願.口上從不說出.只默默地幫他、支持他.也期望著有一天他能睜開眼睛看清楚.她是懷抱著怎樣的心情在苦苦等待.
「行了.跟我解釋這麼多幹什麼.我又沒說不讓你保護他.」狠狠抽下馬背.喬青絮放飛帶著字條的小迢.面上重又恢復爽朗笑容.「你個傻子.就算你不回來也沒關係.我我們的心都是向著你的.」
戰廷感激地點點頭.絲毫沒有注意到已不年輕的女子面容上苦澀閃過.
這是自戰家滿門抄斬、戰廷被迫無奈落草為寇並與喬青絮相識許久之後.細細數來.應該是第八個年頭.
給戰廷傳遞消息的羅姓男子的確是死了.當傅楚敲門無人回應.逼不得已只能破門而入時.眾人尊稱一聲羅大哥的龍槐縣城捕頭的屍體已然僵硬.
「下手之人極有經驗.挑要害處一刀斃命.」易宸璟簡單查看羅捕頭頸部傷口.起身拍了拍手.目光越過傅楚看向門外.「看來我們的行蹤已經暴露.不出意外的話.只要我們踏出院子就會被圍攻.」
羅捕頭是龍槐縣城內負責接應他們的人.並且是唯一一個.能找到他這裡說明敵人已經摸清他們的人脈動向.殺死羅捕頭後又關上大門讓他們自己闖進來.應該就是為了來個甕中捉鱉.
換句話說.院外埋伏敵人的可能性高達**分.他們.已經走入陷阱之中了.
事實證明易宸璟的推測完全正確.並且現實狀況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心急的敵人甚至等不及他們走出房間到空曠院落.轉眼間二十餘服裝各異的男人從牆頭一躍而下.將眾人所處房屋團團包圍.
「場面也太壯觀了.欺負六個人需要來這麼多嗎.」所有人都心弦緊繃時.寧惜醉卻不急不緩苦笑.手裡的折扇搖個不停.
「關上門窗.」白綺歌快速做出決斷.「所有人進裡屋.不要分散.盡量找其他出路.」
白綺歌的反應略微出乎傅楚意料.在緊張關頭她所表現出的鎮定冷靜盡收少年眼底.明亮眼眸裡多了一縷欽佩.葉花晚剛才被羅捕頭的屍體嚇到了.這會兒還驚魂未定.木呆呆地跟在傅楚身後關上所有窗子和門.回到房間中央時.下意識拉住易宸璟衣袖躲到他身後.
易宸璟本是想把白綺歌護在身後的.被葉花晚這小尾巴一鬧行動受限.結果讓寧惜醉搶了先.落拓灑脫的碧眸公子捲著淺金髮梢站到白綺歌身前.回頭笑得暖如春風:「白姑娘.我來保護你.」
「管好你自己吧.」一手拎著寧惜醉衣領把人甩到一邊.易宸璟霸道地搶回屬於自己的位置.腦海裡把寧惜醉先幹掉再對付敵人的想法一閃而過.
那傢伙明顯比自己更會獻慇勤.臉皮厚到極致.易宸璟腹誹著.抽空冷冷瞥了寧惜醉一眼.
羅捕頭所居的房屋並不大.除了陳屍的客廳外就只有兩間內室.並且沒有任何後門可供白綺歌等人逃走.也就是說.他們徹徹底底被困住了.易宸璟手裡拿著羅捕頭的佩刀把人都推到距離大門最遠的角落裡.自己則站到門後.高舉的刀鋒隨時準備將破門而入的敵人砍殺.
只是.他一個人如何能對付二十多敵人呢.
葉花晚簡單看了一圈.推開窗子後絕望道:「窗外三步遠就是院牆.根本無路可逃.」
「有路可逃敵人會留給你機會麼.」白綺歌推過書案堵在門前.抬手指向窗外.「傅楚.把所有能堆高的東西都疊到一起.從院牆翻過去.」
見白綺歌掏出腰間短劍.易宸璟立刻明白她想幹什麼.不禁眉頭一皺:「沒時間讓你胡鬧.跟他們先走.我盡量攔著.」
「論功夫我自認無能.可是論起殺人.我未必不如你.」白綺歌才不理會他呵斥.與易宸璟面對面緊貼另一側門後.她是特種兵出身.近身搏鬥的經驗記憶一直在腦海裡存在.縱是力量上遠不如前世.憑借技巧殺人還是不成問題的.
易宸璟無奈.他太瞭解白綺歌.自然知道勸是勸不動的.只好點點頭任由她怎麼做.
傅楚雖然重義氣卻不缺乏冷靜理智.他明白現在不是爭論誰該留誰該走的時候.每多浪費一刻便是在給易宸璟和白綺歌增添壓力.外面敵人沙沙的腳步聲漸近.傅楚拍了拍葉花晚頭頂.同時深吸口氣看向寧惜醉和封無疆:「照白姐姐說的做吧.不然只能坐以待斃.」
屋內屋外.一門之隔.一邊是小心翼翼慢慢接近的腳步聲.一邊是桌椅矮櫃挪動的磕碰聲.而生死之間的人們沉默無語.按捺著劇烈跳動的心臟有條不紊地努力自救.
那些敵人大概不清楚屋中幾人實力如何.是而不敢輕舉妄動.等到傅楚他們把能搬的東西都倒騰到窗子與院牆間、只待壘高後翻牆逃遁時方才有人試探地推了推門.引得破舊木門一陣刺耳聲響.
白綺歌與易宸璟對望一眼.同時微微頜首.緊握短劍的掌心汗珠細細沁出.
最初一下響動後很久都再無聲息.傅楚站在窗外把頭伸進房內.剛想開口讓二人一起跳牆離開.猛地木門發出一聲巨響.頂住房門的單薄書案剎那間被撞飛.
「動手.」也不知是易宸璟還是白綺歌喊了一聲.目瞪口呆的少年只見漫天血霧暴起.腥甜味道鑽入鼻中.濃烈而令人作嘔.
小家小戶的門也大不到哪去.托房門窄小的福.突然闖入的敵人不得不排成縱列依次進入.這短暫瞬間給了易宸璟和白綺歌機會.劍起刀落.四條人命已然嗚呼.而後面的敵人見狀難免生出一絲震驚或是怯意.腳步一頓的剎那.又兩人斃命.
然而縱是先手佔了些許便宜.對方十倍多的人數仍然不是白綺歌和易宸璟能夠完全阻擋的.利落斬殺九人後.剩下的十餘數敵人忽地少了一半.白綺歌正疑惑著.只聽頭頂一連串青瓦碎裂之聲.而後便是幾道人影從天而降.與門外數人合力將二人包圍.那些習慣了悄無聲息致人於死地的殺手總有許多手段.爬房頂.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
「白姐姐.宸大哥.快走.快.」傅楚用盡最大力氣吼著.可那二人哪有脫身機會.狹窄房屋中躲開敵人攻擊已是十分困難.任他們如何閃轉騰挪努力向窗口方向移動.始終不得前進半步.
如此下去.豈不是必死無疑麼.
傅楚不敢想像後面會是何結果.嗓子喊啞了.依舊等不來那兩道浴血身影.
雜亂晃動的身影已經分不清誰是誰.耳中慘叫、咆哮此起彼伏.眼內刀光劍影、殘肢斷臂滿目皆是.從未見過如此殘酷殺戮的傅楚逐漸茫然.就連臉上濺了大片血跡也渾然不覺.
易宸璟與白綺歌聯手十分難對付.殺紅眼的敵人聽見窗外有人喊叫.想也不想一刀揮去.正朝著傅楚頭頂砍下.
眼見刀光襲來.半點功夫都不會的傅楚根本無從躲避.正在翻牆的葉花晚回頭正看他呆愣原地.一時嚇得渾身癱軟.噗通從牆頭跌落.與此同時.另一道寒芒乍起.趕在長刀落下之前凌厲劃過.距離傅楚頭皮不到一尺的長刀登時被撞得飛了出去.一個圓溜溜的物體滾到窗前.
那是被利刃割斷.滿染猩紅鮮血的人頭.
「葉子.把他拉走.」千鈞一髮之際出手解救的白綺歌怒喝道.順手一推.把傅楚重重推到三步開外的堅硬院牆上.
跌回院中的葉花晚聞聲急忙爬起.抱住傅楚胳膊就往牆邊拉扯.還未到地方.傅楚變了調的驚呼炸開於耳畔.
「白姐姐.後面.」
葉花晚回身望去.白綺歌身後.凶神惡煞的男人舉起滿是血漬的拳頭迅速落下.掌中握著的.是寒光森然的冰冷鐵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