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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099章 血脈親情 文 / 白焰

    執著目光緊盯白綺歌雙眸.無聲地告訴她.未得到答案絕不善罷甘休.

    「二哥以為我是誰.我就是誰.」白綺歌回看白灝城.似是而非地答道.

    白灝城的發問在她意料之外.當初為了掩飾在陌生時空的不協調感.她藉著落水受傷謊稱受到驚嚇記不清過去的事.白家人和易宸璟也從未產生質疑.一路跌跌撞撞走來.好不容易獲得了易宸璟等許多人的信任.沒想到在這種時候居然是最關心她的二哥帶著疑問跳了出來.

    對於這樣含糊回答.白灝城顯然是不能接受的.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困惑更勝.卻依舊是關心佔了大部分:「從落水被人送回白府那晚起你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不但記不得身為白家三小姐的一切.反而是很多你從前並不瞭解的東西變得熟悉甚至精通.連性格亦與之前截然不同.我也想過是不是因為驚嚇過度才導致這種情況.可是.再怎麼說也不至於連喜好、習慣都隨之改變.如此不可思議的情況讓我想到一個詞」

    白灝城故意留下半句.深吸口氣.眼底神色激烈變幻.

    「借屍還魂.」

    傳說人死後若殘念過剩.魂魄不會前往黃泉再入輪迴.而是羈留人間四處遊蕩.有些亡魂在機緣巧合下遇到將死或剛死之人的軀體便會附身其上.肉身與魂魄再次結合.死去的身體將重新復活.可是.那人已經不再是曾經的本尊.而是被亡魂附體後徒有其表卻換了心神的另一個人.

    傳說大多不可信.尤其是白灝城這樣征戰沙場多年、對死亡司空見慣的人.換做一年前有人提起借屍還魂一事他定然一笑置之.打從心底對怪力亂神嗤之以鼻.然而.當離奇變化在白綺歌身上悄然發生時.他不得不重新面對自己的認知.

    「一模一樣的身體.容顏.甚至笑起來的樣子都沒有半分變化.肩上刀疤足以證明你是我妹妹無疑.可我想要知道的是.寄宿在這具身體裡的魂魄是誰.你.是誰.」

    還以為一輩子都不會有人提及的問題擺在面前.白綺歌無法迴避.白灝城強烈責問的眼神也不允許她逃避.

    那是這身體主人同父同母、體內流著相同血液的親生哥哥啊.她沒有資格也沒有權利騙他、瞞他.得到這麼多前生求也求不來的親人溫情.她還有什麼臉面用謊言來欺騙善良的他們.她做不到.他們.是她寧願為之付出所有的骨肉至親.就算得知真相會排斥她、害怕她也沒關係.繼續扮演不屬於自己的角色身份太累了.真的好累.

    幽幽歎口氣.白綺歌低下頭.平靜語氣與白灝城記憶中怯懦的妹妹大相逕庭:「借屍還魂或許不太貼切.但也只能這麼說了.你猜得沒錯.我的確不是你妹妹.只是借用她的身體罷了.」

    「竟然真的……」白灝城苦笑一聲.表情既像是黯然傷感.又似乎有幾分如釋重負在其中.

    「當我附身到這具身體時.你妹妹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我對週遭一切都不瞭解.被人送回白府後也只能小心翼翼隱藏真實身份我想活下去.哪怕是用別人的身體、名分也好.還有……我也想有個家.有父母雙親.有兄弟姐妹……那種感覺你不會瞭解.我真的沒有任何惡意.就只是想以白綺歌的身份活下去而已.倘若你非要我把妹妹還給你.我只能說.對不起.我無能為力.」

    房間許久沒有聲響.神情恍惚的白灝城沉默地站了半天.撫觸猙獰傷痕的手頹然落下.

    這算是最殘酷的回答了吧.他保護半輩子的妹妹死了.死在白家遭遇嚴重變故之前幾天.死在他暗自慶幸老天沒有奪走他摯愛親人那晚.而他卻一直蒙在鼓裡.還以為柔弱可憐的妹妹僥倖撿回條命.就算白家獲罪歷經風波.終歸家還在.一家人還是完完整整生活在一起.

    如今景況.又算是什麼呢.

    見白灝城不再言語似是絕望.白綺歌有絲心涼.不可否認她佔用了白家三小姐的身體.可是她已經竭盡所能去補償.為了白家她忍辱替嫁.最落魄不堪身心受辱時也是為白家不受牽連才咬牙死撐過來.她只想保護好得來不易的親情.用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換親人平安.難道他們要捨棄她嗎.就因為同樣的身體裡棲宿的不是白家三小姐靈魂.而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孤魂野鬼.

    如果失去他們.失去最重要的親人.她活著的意義還剩多少.

    乾澀喉嚨腫痛哽咽.白綺歌不想流淚.儘管心裡的委屈失落無處寄托.讓她幾近失去所有力量.

    「我一直看著.看著你.從小到大.從呱呱墜地到亭亭玉立.再到大姐二姐相繼殞命沙場.」低沉渾厚的嗓音飽含追思之痛.白灝城不知在對誰說話.是魂歸九天的妹妹.抑或是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總之.風霜侵染的年輕面龐上笑意蒼涼.看著便覺心疼.白綺歌抬頭認認真真聽他說話.一個字也不肯遺落.

    「爹爹娘親都老了.膝下除了我和小羽外就只剩一個女兒.我害怕.害怕有一天連唯一的妹妹也會離開人世.所以才固執地反對爹爹把你也送入軍中.可惜.到最後我還是沒能保護好你……對不起.綺歌.是二哥沒用.是二哥沒有盡到責任.是我……以後再也不會了.只要你平安無事.我願意付出所有.」

    鐵骨錚錚的七尺男兒.傷心之處.淚落如雨.

    白灝城沒有責罵她是盜人身軀的賊.而是不停向她道歉.為自己沒能保護好唯一的妹妹悔恨不已.白綺歌豁然開朗.無論這身體裡棲息的是誰的靈魂.白家三小姐這點不可更改.她是爹爹娘親的女兒.是二哥的妹妹.血可相溶.情不可替.

    血脈相連.至親至愛.快劍可削鐵如泥卻斬不斷這牽繫.唯有親情.永世不變.

    輕輕靠在白灝城肩頭.白綺歌如同一個小女孩兒在像哥哥撒嬌.交錯身後的手臂摟住白灝城脖子.聲音帶著幾許期待:「我可以繼續叫你二哥吧.」

    「你是我妹妹.這點永遠不會改變.」緊緊回抱.鬢髮輕吻.白灝城閉眼哽咽.心如刀割.「我明白你是為了保護白家才替嫁到遙國的.忍辱負重備嘗艱辛.難為你要承擔這麼多無辜負累.這個秘密我會保守一生.便是死也絕不教第二個人知道.作為交換.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白綺歌毫不猶豫點頭.家在.親人在.她的心就不會死.只要能守住這份親情.就是讓她答應十個、百個、千個條件也無所謂.連命都可以不要.何懼其他.

    長出口氣放開手.白灝城憐惜地撫著如瀑長髮.言語仍是擔憂不盡:「答應我.好好活著不是為了任何人.而是為你自己.」

    「我過得很好.真的很好.」撐起笑容.白綺歌滿心溫暖.「苦難都已經過去了.有敬妃娘娘疼著.有易宸璟護著.還有爹娘和二哥惦念著.我比任何時候過得都好.如今只希望盡早北征歸來.到時我會和玉澈一同回昭國去看爹爹娘親.」

    「那樣最好.爹爹嘴上不說.心裡卻想你想得緊.你走後他病了足有兩個多月.連夢裡都喊著你名字.早些回來吧.哪怕只見上一面也能讓他們二老安心許多.」

    長久以來的困惑解開.壓在白灝城心頭的沉重也隨之散去.能知道真相.能與白綺歌坦誠相待.這便足夠.

    他並沒有失去唯一的妹妹.不是嗎.

    屋外隱約傳來莊嚴鼓聲.大概是祭天儀式快要開始了.離別也即將到來.白灝城抹去男兒淚無奈笑笑.整理好衣衫後拿起桌上玉澈繡的香囊.聲音略顯沙啞:「沙場無情.自己小心些.」

    「等等.」白綺歌忽地拉住白灝城衣袖.想了想.抓起茶杯丟在地上.拾起一塊鋒利殘片在發間一割.一縷青絲翩然落入掌中.白灝城不解她這是什麼意思.只看她拿過香囊將髮絲細心塞入其中.繫好封口又遞了回來:「敬妃娘娘對我說過許多大遙風俗.其中之一便是寄發托夢.把這香囊放在枕下.夜裡睡熟做夢便會見到我了.眼下正是緊張時期.我沒辦法丟下易宸璟獨自返回昭國.希望這香囊能讓爹爹娘親多少安心些.」

    思念之人夢中相見.醒來只會更增煩憂.白灝城沒有說出口.接過香囊仔細收好.彷彿那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

    「祭天馬上就要開始.我還得回去換衣服.臨出發前我會讓玉澈來告訴你.」白綺歌打開門.外面噴薄而出的朝陽高懸天際.火紅耀眼.

    天亮了.照亮她接下去要走的路.但願再無黑暗.

    瘦削卻挺直的身影沐浴陽光.淡淡金色籠罩臉龐.安詳寧靜.白灝城心頭一動.不由自主伸手拉住白綺歌手腕:「你……你的名字是.」

    名字.有多久沒人喚過那個名字了.也許再過不久連自己都要忘記.

    白綺歌輕笑.有如純淨蓮花綻放.

    「安尋昔.我的名字.不過已經沒有安尋昔這個人了.我是白綺歌.白家唯一的.也是永遠的三小姐.」

    前生終了.此世延續.一切才剛剛開始.聽風吹來肅穆鼓聲禮樂.那是即將開始的新旅程前奏.而她終於可以擺脫往事留下的沉重束縛.無論是對易宸璟還是白家來說.她.白綺歌.是全新的.

    只是這時候的白綺歌還不知道.出征霍洛河汗國將會是她捲入九州亂世、烽火狼煙的起點.陰謀愛恨如影隨形.紛紛擾擾.不死不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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