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纏綿,樹靜風止,偌大的寢宮悄無人聲,只有曖昧喘息與規律聲響從臥房傳來。|
燭燈早已熄滅,月光在滿地素雪反射下直透窗紙,昏暗房內便有了些光亮,重重帷帳後兩具交纏**朦朦朧朧,染上輕紗艷麗紅色。膚如凝脂的女子嬌喘聲聲,雪白雙肩隨著身後撞擊不停聳動,珍珠般貝齒輕咬紅唇,淋漓香汗糾纏著烏黑髮絲滾落枕邊,偶爾一聲嗚鳴,攥著錦被的手就會更加用力,在大紅緞面的被子上留下道道褶皺。
腰身精瘦的男人伏低上身,火熱胸膛緊貼女子白皙脊背,精緻面容冷漠得沒有任何表情。
「你就這麼空虛,太子才幾天不碰你已經受不了了嗎?」帶著諷刺語氣又是猛地一下衝撞,聽身下女子傳來浪蕩嬌呼,玉雕似的臉龐抹上一絲冰冷笑容,「眼下皇后嚴查後宮私通之事,如果被人發現堂堂太子妃頂風作案與區區下人苟且偷·歡,怕是要成為天下笑柄吧?」
「憑你的功夫往來後宮誰能發現?即便宸煜有所覺察也不會道破,這麼多年了,他早習慣我動不動就消失無蹤,也習慣了後殿時常更換下人,只要父親還是大遙丞相就沒人敢來懷疑我。怎麼,你倦了?還是真如傳言所說,連你都被斂塵軒那小賤人勾去了魂魄?」咯咯媚笑兩聲,太子妃尉遲憐蓉趁著身後男子分身離開的片刻翻身向上仰倒,精心修飾的指甲抵在男子胸口,媚眼如絲,「平日見你跟在五皇子身後不聲不響人模人樣,背地裡究竟跟多少後宮嬪妃有染誰數得清?蘇瑾琰,你不用騙我,咱們兩個都是一條路上的人,用身子換想要知道的秘密,厭煩了就變著法兒讓自己從中找些樂趣,不是嗎?」
碧色眼眸微微瞇起,一個挺身再入溫軟,蘇瑾琰臉上的笑容溫度越來越低:「這次想問什麼?誰陷害的太子?」
「左右跑不出你的五皇子或者左丞相。」細長黛眉微蹙,尉遲憐蓉極力向後仰頭以撐起上身便於更緊貼蘇瑾琰,修長**盤在他腰後,絲毫看不出平時的高傲矜持,「我想知道的是那小賤人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竟然讓你的五皇子和七皇子都忍不住暴露本性,是因為她昭國公主的身份?」
似乎是對那句「你的五皇子」有所不滿,蘇瑾琰毫不憐惜突然加快速度,等尉遲憐蓉實在扛不住尖叫著喊停時又戛然而止,眸中閃過一絲陰狠,隨即平復。
「昭國名存實亡根本不足為懼,重要的是白家兩元大將,白敬甫和白灝城。|七皇子手中握有兵權,這點無論對太子還是殿下而言都是十分巨大的威脅,倘若他再拉攏到白家父子及其下屬兵力,想要起兵謀反一舉奪取皇位輕而易舉,殿下自然要防著。起初沒人想到白綺歌會成為如此重要的存在,然而越到後來她所表現出來的價值就越大,不只是白家三小姐的身份,或許,她本身的才智足以與白家父子平分秋色了。」
「原來如此,兩位皇子都想爭取到她和白家所代表的昭國重兵,所以才演出一場場俊才愛上醜女的噁心戲碼,對嗎?」尉遲憐蓉慵懶地勾住蘇瑾琰脖子,指尖滑過刀削斧鑿的精美面龐,眼中仍有些許困惑,「那麼她小產的事也是五皇子所為嘍?不過七皇子應該並不在意吧,畢竟那小賤人只是枚棋子,誰會真心愛上一個其貌不揚性格又不招人喜歡的女人呢。」
蘇瑾琰沒有再多言語,俯身壓下,又一輪索取在大遙太子妃放縱的呼聲中開始,直至一片白濁灑落床單,萬籟俱寂的黑暗中漾起冷笑。
與聰明的白綺歌相比,尉遲憐蓉蠢得讓人可憐。孩子怎麼可能是五皇子主張打掉的?得知白綺歌身懷六甲時易宸暄高興地不得了,還以為終於可以親眼看易宸璟灰溜溜離開皇宮,從此安身遙國一隅老老實實做個王爺,卻不料僅在兩天之後就傳來白綺歌小產的糟糕消息,氣得易宸暄在那間充斥可怕記憶的房內狠狠折磨他一夜之久。
那一夜的苦並沒有白捱,至少白綺歌的孩子沒了,易宸璟也不用離開皇宮,作為殺死易宸璟骨肉的罪魁禍首,蘇瑾琰對自己所受痛苦換來的結果相當滿意。
「我走了。」翻身穿好衣服,蘇瑾琰沒有半點留戀。
尉遲憐蓉疲憊地側身躺在床上,夜色中兩隻眼睛緊盯黑暗,語焉不詳:「你們男人就只會把女人當成工具,用完隨手一扔,偏偏女人都是賤骨頭,即便如此還厚著臉皮飛蛾撲火,尤其是這宮中的女人,瘋了,都瘋了……」
沒有人回應,悄無聲息來到的人走也是悄無聲息的,只餘歡愉退去後的空虛感覺如潮水淹沒。
躺了許久,尉遲憐蓉披上紗衣走到隔間,全身浸在已經失去熱度的浴桶裡,任由水面沒過額頭溢出桶外。這樣,就連她也看不到自己的眼淚了。
重出水面深深吸口空氣,無聲啞笑,拿過布帛狠狠擦拭身體,尉遲憐蓉瘋了一般拚命想要擦掉白皙皮膚上蘇瑾琰留下的點點斑痕——不,應該說是骯髒而恥辱的印記才對,一個卑賤男寵帶著輕視笑容趾高氣揚留在她身上、心上的骯髒污漬。
每次假裝放蕩承歡身下之後她都會這般虐待自己,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減輕她的污穢罪孽,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安慰自己說,沒關係,都是為了保護自己,保護孩子,保護懦弱的夫君與他風雨飄搖的皇位。
頹然靠在桶壁上,尉遲憐蓉眼神發直,自嘲笑聲迴響在空蕩蕩房內。
「白綺歌,你想當太子妃、想當皇后嗎?等你坐到這個位置上就會發現,什麼真愛,什麼山盟海誓,假的,都是假的,你再怎麼愛一個人,最終也不過是他的墊腳石。哈,太子妃,皇后,我寧願如你從前一般做個庶女,那樣也許還會有人真心疼你護你,不必像這樣,愛恨都是假。」
無盡的黑暗中好像聽到有誰在叫自己的名字,白綺歌動了動,敵不過四面湧來的疲倦又沉沉睡去。
安靜的徽禧居內,易宸璟剛剛合上眼小憩一會兒就感覺到手下傳來微動,忙睜開眼看去,白綺歌卻仍在睡著,安穩如嬰兒。起身擰了塊濕布擦去蒼白面頰幾滴汗珠,擰水時嘩啦嘩啦聲不小心驚動了屋外內堂伏案休息的玉澈,打著哈欠揉著惺忪睡眼走進來,看白綺歌沒有轉醒頗有些失望。
「殿下,我來看著小姐,您去睡會兒吧,這幾天您熬的臉色都發黑了,等小姐好了你卻病了,多划不來。」
易宸璟還是搖頭,倔強地守著白綺歌床邊不給任何人照顧機會。
白天時敬妃親自來到徽禧居硬逼著他吃了些飯菜,這會兒比之前精神許多,見白綺歌情況漸漸好轉,心裡也不再那麼憋悶了。易宸璟示意玉澈先別走,一手握著白綺歌手掌,一手隔著錦被輕撫扁平小腹,語氣略有些低沉:「玉澈,綺歌有沒有告訴過你她懷孕的事?」
「是……是我自己發現的。」猶豫片刻,玉澈小心翼翼答道,「小姐也才知道不久,許是還沒來得及告訴殿下。」
「別騙我了,她這麼聰明又有害喜反應,說才知道自己懷孕豈不是笑談?實話實說,我不會生你們的氣。」
玉澈嚥了口口水,快速地掃了白綺歌一眼,聲音小得幾不可聞:「不到兩個月時就發現了,可是小姐說你不會讓孩子生下來,所以不許我告訴任何人。」
易宸璟露出微笑,苦澀黯然。
若是之前的他定然不會讓白綺歌把孩子生下來,她的擔心倒也沒錯,然而今時不同往日,現在他不再恨她更不再懷有折磨她、傷害她的惡毒心腸,他只想保護她,就算孩子已經失去了也沒關係,只要白綺歌還活著他們就可以重新開始。唯一擔心的是她會不會因此崩潰垮掉,那樣小心謹慎地保護著這個孩子,結果還是痛苦失去,已經遭受太多太多苦難的她還能再堅持下去嗎?
當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再不會孕育新生命時,她又會有怎樣反應?
一切都是未知數,能做的,就只有等白綺歌恢復神智,真正醒來。
「我去泡壺新茶。」看易宸璟指尖流連白綺歌面龐,專注神情好比多情公子,玉澈知趣地找個借口退出臥房,回頭看眼窗外,東方天空已經升起魚肚白。
沒有外人在,易宸璟放鬆許多,細細打理著白綺歌額角碎發,不經意間碰到臉頰上那道猙獰傷疤,心裡又是一痛。讓她受了這麼多傷吃了這麼多苦,現在彌補來得及嗎?能給她的太少,只怕這輩子都償還不清了。
「等你醒來我就送你回昭國。」清俊臉龐貼近雙目緊閉的蒼白面容,易宸璟遲疑少頃,忽地閉上眼,低頭輕輕吻在乾燥唇瓣上。
這輩子他如此溫柔吻過的女子除了紅綃,就只有白綺歌。
一吻未結,微弱呻吟斷在口中,易宸璟一驚睜開眼,近到不能再近的濃密眉睫輕顫著,在他雙唇離開的瞬息露出那雙乾淨、微帶著惘然的漆黑雙眸。
「認得出我是誰嗎?」
「易宸……璟……」沙啞嗓音並未猶豫。
易宸璟長出口氣點點頭,笑意掛在唇邊。她終於清醒了,這比任何消息都讓他高興、振奮,然而,緊接著,白綺歌淒涼笑容讓他近乎心碎。
「死了,我們的孩子——是我殺了他。」——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