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藥館出來的時候趙東臉色有些變化,他終究不是心思豁達,大到可以隨意放棄一條胳膊的好漢爺,一條胳膊對他來說意義太大,雖然並不影響日常生活,可是一條只能用力三分的胳膊對趙東來說,就是活脫脫把他變成了一個半廢,遇上尋常人物沒啥,真要是點背,遇到個把高手,麻四等人還不在身邊,他只能坐等被人玩死。雖然不至於抽筋扒皮,但是鐵定再沒機會翻身那是肯定的,真死了還好,要是留他半條命,張曉和房五這幫人就白栽了。
司老沒說什麼,給趙東開了一張方子,調理經脈,疏散淤血的,出來的時候司晴送到門口,見趙東神色沉重,她好奇道:「怕了?」
麻四見兩人有話要說,先去外面等著。
趙東摸了一顆煙,叼在嘴裡點上,煙燃到一半的時候才開口,語氣有幾分釋然。「不瞞你,從江海出來的時候就有太多人盼著我趴下,盼著我跌倒,盼著我再也爬不起來,最好遇到更狠的,狗咬狗,死在街上才好。就算在河口,盼著我看不見明天太陽的人也絕對超過一雙手!倒不是我壞事做的太多,而是我要站起來,就會有太多人趴下。」
司晴站在一旁,細細嚥下趙東這番話,眼神迷離,她發現自己以前所認為的趙東還是太小家子氣,這男人,有股子爺爺常說的梟雄味道,她終究還是不理解男人的世界,問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值得麼?」
趙東又抽了一口煙,再抬頭的時候就沉穩許多。「你也太看得起我,萬骨太多,我這人心善,做不來趕盡殺絕的殘忍勾當,五百足夠。」
司晴瞇眼,然後是徹骨的寒意,有人說男人是酒,越沉越香,往往過了三十才能品出味道,可眼前這罈酒味道太濃,讓司晴終於品出點味道,這爺們不是雄,就是妖!
說完,趙東將煙頭按滅,然後大步走出了醫館,沒有半點遲疑。
……
回到旅館的時候剛過中午,幾人收拾了一下,然後找個地方吃了午飯,準備得當之後立刻啟程,趕回河口。
麻四開車,載著趙東和唐怡,其他人坐另一輛車。
離開惠山的時候有一輛車停在高速公路的入口旁,車邊上站著一個女人,滿頭青絲被風吹起,一人一車,有些突兀,卻和背後的大山竹影相得益彰。
麻四早早就看見了這個女人,從後視鏡瞥了趙東一眼,見趙東點頭,這才緩緩把車停下。
趙東打開車門,逕直對著那個女人走去,唐怡在車裡看見這一切,沒多問,多看了一眼,覺著那個女人挺特別。
趙東撓頭笑了笑,琢磨半天也沒想出來一個合適的話頭開口,只能蹩腳問道:「你怎麼來了?」
女人是司晴,笑的輕鬆,隨意道:「咋?來送送你,不讓?」
趙東無奈一笑。「當然可以,以後沒準就再也見不到了。」
司晴愣了愣。「那可沒準,這個世界很小的。」
趙東挑眉道:「我怕那時候咋倆是兩個世界的人。」
司晴咬住嘴角,苦澀搖頭,然後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扔給趙東。「爸爸說人老了,挪動不方便,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趙東慢慢接了過來,這東西外面用紅綢包著,打開之後是一本線扎的古書,頁數不多,只有三頁,沒去翻看上面的內容,扉頁四個篆體字『摸骨尋龍』,挺惹眼。
趙東眉頭皺起,忽然覺著這三頁紙份量不輕。「如果沒猜錯,你師兄費盡心思就是為了得到這東西吧?」
司晴漠然點頭。「爸爸說的沒錯,有些東西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大師兄聰明反被聰明誤,你不用自責,跟你沒關係。」
趙東訝然。「司家的傳家寶,就這麼讓我帶走,老人家捨得麼?」
「爸爸說和你有緣,裡面的東西太過晦澀深奧,他用了大半輩子才悟透小半,真要是悟的透徹可能對你的傷勢有幫助,這東西你拿著他放心。」司晴彎著嘴角笑了笑,看了一眼趙東。「你要是有心,等他百年之後去墳上滿三杯水酒就行。」
趙東不再做聲,深吸了一口氣,將這東西貼身放好。「會的。」
司晴還是笑著。「走好。」
趙東點頭,逕直向回走去。
……
回去的路上格外安靜,趙東沒有去翻看那本古書,這種事急不來。唐怡好像有心事,也沉默不語。
天半黑的時候,兩輛車又緩緩停下,他們不打算連夜趕路,留宿的地方還是上次那家小旅館,進屋的時候店裡的生意依舊熱鬧,不過老闆娘徐鳳不在,看店的是個夥計,幾人吃了飯,然後安頓下來,這次唐怡沒有再跟趙東住一個房間,趙東又給他單獨開了一個房間晚上的時候趙東躺在床上看書,依舊是那本孫子兵法,半夜的時候有人敲門,趙東一臉平靜,該來的始終要來。
門打開,出現的是個女人,徐鳳!
趙東沒絲毫意外,就像是早有預料一般,把門口讓開,進屋倒了一杯茶水,再回頭的時候徐鳳已經進屋。
徐鳳在屋裡掃視一圈,只有趙東一人。
趙東遞過水杯,坐在徐鳳對面。「姐,想你了。」
徐鳳端起趙東遞來的熱水,小口抿著,咬著嘴角道:「你啊,就是這張嘴不饒人,不枉姐惦記你。」
趙東捧著一杯熱水,沒去喝,攥在手裡,捂著手,熱氣從杯口升騰而起,他問道:「姐,不是本地人吧?」
徐鳳有些意外道:「你這猴崽子,出去了幾天,跟哪個街頭的老瞎學會看相了?說說,為啥這麼說?真要說出來個子丑寅卯,還是老規矩,一瓶散白,一盤油炸花生米。」
趙東插著手指,把身子往後靠了靠,笑著道:「說不出來呢?」
趙東說的隨意,徐鳳卻覺著不簡單,趙東今晚的一舉一動,一個眸子,一個眼神,甚至一個笑意都火候足夠,隱隱間帶給人一股壓力,她盯著趙東道:「說不出來,姐今天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