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早聽武端陽說,哲周從法國回來。:.
錦池近中午才聽到哲周聲音,那時他正從走廊外進來看她。
"錦池,好久不見。"哲周向錦池打招呼。
錦池源著聲音,微微偏頭:"我是真看不見你。"
錦池是在打趣,聽在哲周耳裡,卻有幾分淒涼與無奈。
氣氛徒然尷尬起來,錦池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哲周,你這次回來,還走嗎?"錦池轉話題。
哲周為此釋然,道:"暫時不走。"
他從法國回來,主要還是受武端陽之托。武端河一個人管大陸美國兩邊的業務,也實在很忙,加上他又要照顧錦池,索性又把哲周請回來。
"那以後還是會回去?"錦池有些失落地說。
哲周朗然一笑:"你怎麼了?"
"沒什麼。"
對呀,她這是怎麼了,越來越不想大家分開,熟悉的朋友和親人不要離去。
有一句歌詞,是這麼唱的,你在我身邊,我們在一起,永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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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對團圓和一起有一定的依賴性,希望大家生活在一起,又保持恰如其分的距離,關係友好,而相處融洽。
她是不是太貪心,還是有些迴光反照之疑?
她不由自地搖了搖頭,揮去這些想法。
"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哲周看她搖頭,忙問。
"沒有。只是不想大家分開,要是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錦池淡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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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文要舉行婚,你這次的紅包可少不了。"錦池轉而輕鬆地對哲周說。
"是的,可跑不了。"哲周也笑。
病房余錦池和哲周,兩個人似乎沒有什麼話繼續。安靜了一會兒,有人敲門。
"是stephen?"他邊說邊要去開門。
"不是他。"
他要是進來,哪位敲門,總是推門而入。
哲周開門一看,是陸佑楓和文茜。他對他們不是很熟,但卻有幾面之緣。
相互禮貌地點了點頭,哲周把他們讓進屋。
"錦池,你們先聊,我出去一會兒。"哲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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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茜走過來,在她床沿坐下。佑楓站在病床附近。
"又來看看你,不嫌煩吧?"文茜先對她說。
"不嫌。"錦池笑。
"給我帶了花嗎?"錦池聞到一股花香,問。
"是的,給你帶了花。"文茜道。
"什麼花?"
"康乃馨。"佑楓答。
文茜看了看佑楓,又轉過頭,拉起錦池的手。
"是紫色的康乃馨。"
"給我聞聞。"錦池伸出手。
文茜把一小束康乃馨遞給錦池。
錦池捧地鼻前,聞了聞:"最近收到,最多的花。"
"除了送你花,也不知道要送你什麼。"孕婦一般可以吃的東西,她不一定能吃。她可不是普通的孕婦。
"那就花吧。"錦池道。
"佑楓怎麼不說話?"
一會之後,她沒聽到佑楓的聲音。
文茜皺了皺眉,佑楓此時開口:"嗓子不太好,所以少說點話,保養。"
錦池頓悟般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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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文的婚禮準備得怎麼樣?可惜我不能親自幫她,青文有找你幫忙嗎?"錦池問文茜。
文茜道:"找了,前之幾,還要我陪她去挑喜糖。當然了,青文是不在意這些,不過中成可在意,非把我約我出來。挑了好幾種口味才作罷。"
"青文不喜歡吃糖的。"錦池道。
"難怪她沒什麼興致。"文茜心裡頓時明白。
"哲周回來了。"錦池又說。
"在門口看到他。他剛出去。"文茜也說。
"那是真好,大家都在一起了。"錦池高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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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外,哲周正和武端陽聊天。
他們邊聊天,邊往醫院花圃走。
"上次走的時候,我記得,她還能看東西,現在……"
"醫生說,她的血管瘤腫大了。"武端陽道。
"我能幫你點什麼?"哲周停下來,認真地問武端陽。
"公司的事,有端河,你幫幫端河處理一段時間。"武端陽道。
哲周搖頭:"我是問,我能幫你什麼?需不需要安排好的醫生,或者……."
"端河安排的腦科專家,現在一直在國內。就等著給錦池做手術。"武端陽道。
"那你呢?"哲周問。
"我?會有什麼?"
"滿臉擔心,害怕,你何必強作輕鬆。"哲周說。
"有麼?"
"有。stephen,我問你,如果,如果離開你,你會怎麼樣?"哲周問。
"她不會離開我!"武端陽大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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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茜和佑楓待了一會兒就離開,武端陽回病房的時候,錦池一個人倚在床闌。
她的精神很好,表情愉悅。
他看到她高興,他便強壓下剛才與哲周談話的不愉快。
"是武端陽嗎?"錦池問。
"是我。"武端陽答。
"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高興。
錦池敏銳地捕捉到了。
"沒有。"武端陽生硬地說。
他努力平復一下方才激動地心情,讓聲音聽起來和往常無異。
"是嗎?可是……."
可是明明就有,現下欲蓋可彌彰。
"我說沒有就沒有!"他猛地怒道。
"沒有就沒有吧。"錦池示弱地說。
果然生氣了。
她還真打算跟他說起,青文結婚的事,她力爭要出席她的婚禮。現下他這脾氣和情況,是不允許了。
或者真說了,倒還適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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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安靜。
安靜。
錦池知道他生氣,明智性地選擇不惹他。
氧氣管在人中,發出人類呼息一樣的聲音,錦池隨著這種節湊,吸進一口氧氣,有些涼,又特別清新,從鼻孔躥入,像小蛇一樣,直抵心裡。
這時,阮玲進來給錦池送飯,錦繡也來了。
"吃飯了,吃飯了。"阮玲推門進來。
阮玲見武端陽臉色不歡喜,有些意外,忙收斂那份到來的興奮。
"媽,今天吃什麼?"錦池問。
"鳳爪,補充膠原蛋白。"阮玲對錦池說。
"哦。"
錦池引頭,聞了聞,鼻翼掀了掀:"沒有辣椒。"
"錦池真是厲害,現在連菜裡面放了什麼,都能聞出來。"錦繡笑。
"那是,自然。"錦池頗為得意地說。
眼睛看不見,耳鼻用得多,當然更靈敏。
"不准吃!"
武端陽一聽這話,就不高興,突然對穆錦池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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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池心中一驚,連身體也跟著那聲厲喝一顫。
他這是哪根經不對了?
阮玲和錦繡面面相覷。最後阮玲打起圓場:"不吃就不吃,錦池改天吃。"
"為什不吃?媽,你都帶來了。"錦池道。
"我們今天吃其他,紅燒豬蹄,怎麼樣?"阮玲問。
"我不是前天才吃,我就是想吃鳳爪。"錦池道。
阮玲一臉為難地看了看錦繡,武端陽卻驀地轉身離開,把病房門摔出雷大的聲音。
"武端陽出去了,媽,我要吃鳳爪。"錦池停了一會兒,接著說。
錦繡在錦池床沿坐下:"怎麼了?和他是不是吵架了?他的臉色,看起來好差。"
"我沒有跟他吵,是他自己無緣無故發起火。"錦池委屈地說。
錦繡不信:"是嗎?"
"是真的,錦繡,姐,我可沒有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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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玲在病房招呼錦池吃飯,錦池吃東西,喜歡堅持自己吃。雖然看不見,但一手端著碗,一手使著筷子,動作雖然緩慢,卻能準確地將食物送入口中。
阮玲在一邊看她,只負責給她倒點兒湯,或者添點兒菜。
錦繡看錦池吃得歡,悄悄走出病房尋武端陽。
她在醫院候診大廳的一排塑料椅上看到他。他坐在第一排,最前面的位置上。
錦繡走過,挨著他鄰近的位置坐下。
"以前記得,你只在不高興的時候,抽treasurer。現在,看來,你是不高興了。"錦繡道。
"你想說什麼?"武端陽瞇起眼。
"想知道你為什麼生錦池的氣?"錦繡看著武端陽說。
"我沒有生她的氣。"
"那你為什麼對她發火?你以前就喜歡對她發火,現在她病成這樣,你就不能收斂一點兒?或者,她真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你完全可以,好好跟她說。"錦繡站在錦池這邊。
"你現在是以姐姐的身份跟我說話?"武端陽挑眉。
"不可以嗎?"錦繡反問。
"話說以前,我一直找不到,你對和錦池最大的區別在哪裡。現在,很明顯。你對錦池,總是那麼高高在上,對我呢,可要比對錦池溫柔很多。大概就是這種區別待遇,讓我覺得,你喜歡的是我。"錦繡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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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也這樣嗎?"武端陽問。
他聽錦繡這麼說,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她是不是很不高興,很難過?"
"那倒沒有。她好像是習慣了,你從小就這麼對她。她心裡清楚,你對她凶是對她好,所以,也不在乎你是用什麼方式。說來說去,錦池真是一個冰雪聰明的人。"錦繡若有所感地說。
武端陽抽了口treasurer:"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就會這樣…….我一聽到,她有可能會……錦繡,我無法想像,如果她真的……."
"你當然無法想像了,連我都無法想像。她可是一直陪在我身邊,何況,你還愛她。"錦繡說。
"我去跟她道歉,我不……."武端陽站起來就要離開。
"她並沒有生你的氣。你跟她在一起這麼久,難道還不瞭解她的個性?"錦繡說。
"至少抽完這根treasurer,再陪我說幾句話。"她道。
"端陽,你覺得,如果是我和你在一起,我們會怎麼樣?"錦繡問。
"不知道,從來沒有想過。"武端陽如實答。
錦繡低頭一笑:"我知道,我們一定會吵起來。因為,我可不喜歡被你呼來喝去。"
"你是說,我對她呼來喝去?"武端陽不高興地抽了一口煙。
"我可沒這麼說。武端陽,你喜歡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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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端陽不說話,只沉悶地抽煙,treasurer被他抽得啵啵響。
"不說話,就是喜歡過了。"錦繡道。
"不知道,那算不算喜歡,總之很想跟你相處,覺得跟你有話說,出去的時候,要是有你陪伴,覺得特別有面子。"
"原來,我美好的年少時期,只是為了成全你少爺的虛榮心。看來,我真是癡心錯付,遇人不淑。"錦繡帶著點兒自嘲打趣。
"錦繡,我…我那個時候,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的。包括在巴黎遇到你,可是你卻因為我,選擇了展愷鵬。"
"你知道了?"
"知道了,在你被指控抄襲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當初在巴黎和展愷鵬在一起的原因,是為了我。其實,我知道的時候,我特別震驚,又有些不知所措。我覺得……錦繡,謝謝你……"
"不需要謝。其實,當你知道,我是為了你再次和展愷鵬在一起的時候,卻還是沒有選擇我,我就應該很清楚。你並不愛我。可是,我始終抱著一份希望,那是因為,你對我太溫柔。"錦繡道。
"你不必感到愧疚,也不必覺得欠了什麼。其實,我很瞭解你,就算沒有錦池,你也不會跟我走到一起。因為,你根本就沒有真正愛過我。或者說,那時候,你還不知道什麼是愛。而且,你特別自私,你容不得你喜歡的人,有半點瑕疵,何況是背叛?"錦繡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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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我……"
"愛一個人,本來就自私。很多人說過這句話,不過這句話,可不適合用在你身上。你是一直自私,然後對什麼事情都自私,尤其你喜歡的人,還有東西。其實,我這些話,我覺得我沒要說,但總要跟你有個道白,做個總結。我現在只希望,你跟錦池,能夠好好相處。畢竟,你們還有那麼的時間。要是萬一……"
"不會有什麼萬一!"武端陽顯得有些激動和害怕。
"我聽說,錦池想去參加青文的婚禮。如果可以,你就讓她去吧。你應該很清楚,青文對錦池的意義。她迫切地希望青文能舉行婚禮,就是怕自己走在前面,看不到。我知道,這些話,你抗拒聽,也不想聽,可是……有時候,我們爭搶不過命運…….我們活得太卑微……."錦繡吸了吸鼻子。
"她跟青文的感情,凌駕於我和她之間。在漫長的成長歲月中,青文陪她從學生時代,走到大學時代,然後各自成婚,各自育子,那種感情,我很羨慕,但也無法向你描述。總之,請你不要拒絕她……讓她參加吧,讓她聽聽婚禮的進行曲,讓她聽聽牧師的誓詞…….就算哪一天,她真的要……我想,她也不會有遺憾……."
錦繡說得哽咽,伸手擦了擦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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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端陽回來的時候,錦池剛吃完飯。
阮玲正在給她擦嘴。
"好不好吃?"阮玲問錦池。
"好吃。"錦池道。
鳳爪今天放了點辣椒,錦池雖然覺得不夠辣,但也知足。
"要是多點辣椒,就更好。"錦池悄悄地對阮玲說。
"好了,跟你外婆一個德性,不說了,端陽進來了。你們慢慢聊,我先出去。"阮玲起身就要走。
錦池拉住阮玲胳膊:"媽,不要走,他今天……."
"別擔心,我看他現在好很多了。"阮玲拍拍錦池地說,脫身離開。
錦池努了努嘴,撐著笨重的身子,往被子裡鑽。
他不高興,她惹不起,總躲得起。
"穆錦池,吃完飯後,休息一會兒,再睡。"武端陽扯開她手裡的被子。
"我現就有些困了。"錦池悶聲道。
他鬆了手。
錦池慢慢地鑽進被窩。
"都五月了,你不熱?"武端陽又道。
"不熱不熱。"錦池說。
她還真不熱。
晚上還能蓋著一床被子。
"穆錦池?"
他喚她。
"嗯?"她閉著眼睛,應了一聲,佯裝很想睡。
"蘇青文的婚禮,你去參加吧。"武端陽道。
錦池睜開眼,喜出望外地說:"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去嗎?"在哲來周。
"不過,得我陪你。"武端陽道。
"好。"
"穆錦池?"
"嗯。"
"對不起……"他彆扭道。
"怎麼了?"錦池有些奇怪,他突如其來的道歉。
"不應該對你凶……"
"哦。"
(二)
一周之後,是青文的婚禮。
那天,錦池從病房出來,摘了氧氣管。武端陽還擔心了好一會兒,一定讓她帶個氧氣瓶。
錦池說,又不是去潛水,帶氧氣瓶太誇張。
醫生也說,一段時間不吸氧氣也沒關係。
武端陽不放心,還是在車上備了一個氧氣和一名護士。
錦池穿寬大的粉色孕婦裝出席青文的婚禮。
她擔心自己衣服和顏色跟青文一樣,怕搶了新娘子的注意,所以叫文茜和錦繡,左挑右選。
最後是一套粉色的棉紗拼接地長裙。
上身是棉柔布料,下半身接著粉色紗裙。
中間有些一花,錦池雖然看不到,但還摸得出來。綴了珍珠,文茜是白色。
☆☆☆☆☆
青文的婚禮在g市最大的基督教堂。錦池不信基督,那些牧師的誓詞,她覺得美好得像天堂的聲音。
錦池早半個鐘入場,武端陽陪在她身邊。
在焦急地等待中,結婚進行曲終於響起,莊重又悅耳。
"是不是青文和中成出來了?"錦池問武端陽。
"是的。"
"青文漂亮嗎?穿什麼顏色的婚紗?"
"還行,白色。"
武端陽簡潔蒼白的形容,讓她沒有多少想像空間。
其實,她是想去新娘休息先看看青文的。
不過,武端陽不肯,他說,她只有半個鐘,就要回醫院。而新娘休息室,青文忙著化妝和後期準備,所以她進去,似乎也幫不上什麼忙。
"中成是穿白色的西裝嗎?"錦池又問。
"是的。"
"真好。"錦池道。
她和武端陽結婚的時候,可沒有舉行過這種西式婚禮。
他們在武家莊園結婚,她是穿了雪白的婚紗,而他也西裝革領,可惜的是,他們只需要在司儀的指引下,舉行一個簡單的婚禮儀式,而是端著酒杯,一桌輪著一桌敬酒。
少了點西式婚禮的浪漫。
"現在是不是要說結婚誓詞了?"錦池興奮地說。
"快了。"
錦池閃閃發光的眼睛,讓他有種她已經恢復了視力的錯覺。
她就這麼喜歡嗎?
☆☆☆☆☆
古老的誓詞開始響起,即便它再怎麼普遍,再怎麼尋常易見。在每一對新人的眼中,它又是如此的莊重神聖。
愛情在這一刻,需要這種嚴肅又傳統的儀式作為修飾。
上帝作證,在萬能的神面前,我願與你同甘共苦,無論生離死別,窮困潦倒。
牧師:舒中成先生,你是否願意娶蘇青文小姐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結為一體,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她,直到離開世界?
舒中成:我願意。
牧師:蘇青文小姐,你是否願意嫁舒中成先生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結為一體,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她,直到離開世界?
蘇青文:我願意……
牧師:現在請交換你們的戒指,作為結婚的信物。
中成青文交換戒指。
牧師:你往那裡去,我也往那裡去。你在那裡住宿,我也在那裡住宿。你的國就是我的國,你的神就是我的神。根據神聖經給我們權柄,我宣佈你們為夫婦。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開。
"你往那裡去,我也往那裡去,你在那裡住宿,我也在那裡住宿。你的國就是我的國,你的神就是我的神。真美。"錦池喃喃地重複。
"穆錦池?"武端陽喚她。
"嗯?"
"我們,我們也舉行一個吧……."
他看她這麼喜歡,於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