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屬於我的東西,要努力爭取.
有多少人知道,什麼東西是生來就屬於自己。多少人知道自己有這種與生俱來的天賦?感知命運與前程,福瑞與災禍。
錦池黯然神傷,但很快心情又雲開見月。
"錦繡,你不用著急……."見錦繡和展愷鵬談話火藥味十足,錦池出聲轉圜。
"有些人是不是在害怕?又出來,故作好心?那就不必了。"錦繡冷笑一聲。
錦池忙解釋:"錦繡,不是這樣,我只是希望你們能……"
"夠了,穆錦池,你那套不要用在我身上,我吃不消,也受用不起。"錦繡不耐煩一吼。
錦池微微低頭,一臉挫敗。
"錦繡……"
"好了,穆錦繡,你走吧,我不會跟你離婚。"展愷鵬,再次聲明自己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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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愷鵬,你必須跟我離婚!"
錦繡愈加火冒三丈。
"你要是高興,回來,我自然歡迎,要是打算離婚!你休想!"
"展愷鵬,你和錦繡,你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錦池剛想說一句,就被錦繡厲聲打斷:"你給我閉嘴!"
錦繡一吼,錦池立即噤聲。
"穆錦繡,你走吧,我不會跟你離婚。"展愷鵬轉而開了公寓門,她要是想離婚,不必多談,現在就可以走。
不過,他不會跟她離!
"展愷鵬,你一定會跟我離婚!"她怒極轉身,準備離開。
錦池追上去:"錦繡……."
錦繡猛地回過頭,冷諷:"你想說什麼?"
錦池反被她氣勢洶洶的態度震住,微微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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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努氣沖沖下樓,錦池憂心忡忡站在電梯門口,目送錦繡離開。
及至錦繡的身影被電梯載到樓下,她轉過身來,淡淡地問展愷鵬。
"不和錦繡離婚,是真愛她,還是就像她說的,你想束住她?"
"都有。"展愷鵬坦然道。
"我知道錦繡對你…….還是希望你能夠成全錦繡…"錦池想了想,沒有再說下去。她突然憶起,展愷鵬失控的那一天,她險些失去寶寶。是故,她提醒自己,對錦繡的事,她不要過多置喙。
"如果,我成全了她,你會成全嗎?"展愷鵬挑眉。
錦池被問住,愣了一會兒道:"我跟你,不一樣。"
展愷鵬輕笑一聲:"當然不一樣,你和武端陽,現在算是兩情廂悅。"
"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夠,為錦繡好好想一想…….我……"
眼前一黑,錦池沒有再說下去。
她扶著門沿緩緩蹲下來。
"穆錦池怎麼了?"展愷鵬連忙上前。
"我……"
展愷鵬抱起她,往外走。
"穆錦池,你哪兒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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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才上車,準備開車,就看到展愷鵬抱著錦池下來。心中一震,眼睛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而後,見展愷鵬迅速打開車門,將錦池抱進去,又連忙上車,發動車子,出了公寓大樓。
錦繡默不作聲,開車尾隨其後。
展愷鵬的保時捷在一家醫院面前停下,一下車就抱起錦池進急診室。護士出來,推來病床,幾個醫生護士相擁著,進了急診室的門。
展愷鵬在急診室外等,漫長的等待期間,他開始抽煙。不過,被護士發現,建議他去吸煙區抽。
他果然離開,去抽煙。錦繡才從另一邊出來,走到急診室門口,透過門上的小玻璃往裡看。
幾個護士和醫生,走來走去,穆錦池就躺在床上,接受各種儀器的測量或者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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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走了嗎?"展愷鵬突然出現在她身後。
錦繡渾身一頓。
"我回來看看不可以?"
"其實,你倒不像你嘴上說的,多麼厭惡她。至少,還會跟來看看。"展愷鵬撇了撇嘴。
錦繡故作冷傲,不以為然:"她是死是活,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不這麼覺得,她如果死了,你不是正好有機會?"展愷鵬譏道。
"我上次跟你說得很清楚,我不想再陷到婚姻這個泥沼,不管你答不答應,簽不簽字,我都會想盡辦法跟你離婚。"
錦繡說完,轉身就要走。
展愷鵬傾身,抓住錦繡胳膊。
"你對我就沒有一點兒留戀嗎?"展愷鵬問。
錦繡回過頭,注視著展愷鵬的眼,極為平靜道:"沒有。"
"那好。"
他準備再說下去,急診室病房門的從裡由外推開。
急救已經結束,錦池被推出來,鼻口帶著氧氣罩。
"誰是病人家屬?"醫生問。
"我是她姐夫。"展愷鵬道。
"病人是由腦缺氧引起的短暫性休克,現在已經急救過來,暫時沒事。不過具體原因,需要做詳細的身體檢查。"醫生說。
"她有腦血管瘤。"錦繡突然對醫生說。
"有病歷嗎?"醫生問。
"我這裡沒有,如果你需要的話,我會盡快給你一份。"錦繡道。
"那最好是馬上。我懷疑這種短暫性休克,是因為腦部腫瘤惡化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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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倚在病房門口看錦池。
展愷鵬站在錦繡身後。
"怎麼不進去?"
錦繡轉身,離開病房。
"不想進去,不想見到她。"
"不想見到她,那怎麼還跟到醫院,還熱情地向醫生提供她的病歷資料?"
錦繡冷冷勾嘴:"不想,她死得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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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錦池病房,錦繡上車。她車子馬力往急速方向開,越開越快。
寶馬車的一邊車窗降下來,風從窗口猛烈地灌進來。
溫柔和煦的春風,在寶馬的急馳下,變得燥動不安。
繞過市中心馬路三圈,她終於在一處拐角緊急剎車。
橡膠輪胎和柏油馬路磨擦出尖銳的驚叫聲,像一隻豬被謀殺。
她仰頭,大大吸了口氣。
"你最好不要死了!你要是死了,我跟誰去比………"
她邊說,邊失神地,伏在車方向盤上。
春風從窗口拂進來,一片柳葉,帶著一點兒意外的欣喜,落在副駕駛上。
錦繡微微抬起頭,副駕駛位上,居然出現一張朦朧的笑臉。
"錦繡,要幸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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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池醒來的時候,感覺口鼻有一股風。
瞇了瞇眼,醒來,發現帶著氧氣罩。
伸手摘下來,自由呼吸,果然要舒服很多。
她一醒來,護士正巧推門而入。
"醒了,不能把氧氣罩摘掉,你現在腦部供氧不足,所以才會昏厥。"護士耐心告誡錦池。
錦池茫然問:"我又暈倒了?"
"是的。你先生把你送到急診室,可擔心了?"
"我先生?他不是我先生,他是我姐夫。"錦池對護士說。
"不好意思。"
"沒關係。"
"孩子有七個月了嗎?"護士看錦池的肚子高高隆起。
錦池搖頭:"還沒有,快五個月了。"
護士微微驚奇:"五個月的肚子,像七八個月的。是雙生子嗎?"
"是的,是雙胞胎。"錦池笑。
"真幸福。好好休息。"護士道。
晚上保姆來送飯,錦池吃了一些,就被安排睡下。
展愷鵬匆匆看了她一眼,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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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錦繡又來看錦池。
不過,她倒沒有堂堂正正大大方方推病房門進去看。而是遠遠地瞅了一眼。
那時展愷鵬也在。
"醫生說她現的情況不樂觀,最好盡快進行手術。它的腦血管瘤已經惡化。"
"是她自己選擇不做手術。"錦繡道。
"她不做手術,是想把孩子生下來。"展愷鵬說。
錦繡冷然挑眉:"你還挺瞭解她的。"
"穆錦繡,她比你想像中的,要好很多。你知道,她上次為了勸我跟你離婚,被我推了一下,差點流產。"
錦繡面色一緊,不自然地說:"那關我什麼事?"
"是不關你什麼事,甚至與我也沒有什麼事。我只是想告訴你,穆錦池,她把你當姐姐。"
"不需要。"錦繡嗤笑一聲。
"穆錦繡,醫生說,她的視覺神經已經開萎縮。慢慢的,如果不接受手術,她會看不見。"展愷鵬叫住急欲離去的錦繡。
錦繡動作一僵。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打算再強求你什麼,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了。"展愷鵬走上前,把離婚協議交到錦繡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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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木然地,帶著一種不解地表情,看展愷鵬。
他怎麼突然想通了?他昨天不還是固執如牛地,不肯跟她離婚。現在,怎麼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不要用這種表情看我。穆錦繡,我是愛你,也想束住你。但是就像穆錦池說的,我若是愛你,就應該你快樂,我也快樂,你不快樂,我也不快樂。"
心要多努。"又是她?"錦繡輕蔑一笑。
"從今以後,穆錦繡,你自由了。這份自由,就當,是我當年,不應該強迫你,所做的一點兒補償。"
"補償?你永遠都不補償不了我。"錦繡冷道。
"那就好,我就一直欠著。下輩子,我做牛做馬,再還你。"
"不用了。下輩子,我可不想做人。"錦繡道。
"你不做人,我照樣還你。"
欠你一輩子,幾輩子都可以,來世做牛做馬,再還你。
再辛苦也值得,至少,可以遇到你。
(二)
錦繡回家,阮玲在門口等。她一下車,她就迎出來。
"你回來了?回來就好,要不要吃東西?"
錦繡按住阮玲的手:"媽,你不用忙,我剛吃過飯。爸,在哪裡?"
"在書房。"阮玲道。
"我上樓找他。"錦繡說。
在書房找到穆天澤,錦繡看他正在翻書。
於是敲了敲門沿。
"爸。"
"錦繡?回來了?"
"我離婚了。"錦繡對穆天澤說。
"他同意了?"
錦繡點點頭。
"那就好,從此以後,你要好好的。"穆天澤抿了抿嘴道。
"我知道。你別擔心。"
"我現在,最擔心錦池,那孩子倔起來也跟你一樣………"
"爸,你不要擔心。她會沒事的。"錦繡道。
"希望上天能眷顧她的一片癡誠,讓她們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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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玲在客廳談起錦池。錦繡左聽一句,右聽一句。心裡覺得不舒服,轉而回房休息。
手機,那個號碼,她最為熟悉,倒背如意。
她望著那個號碼發呆,幾次準備按呼叫,最後都選擇放棄。
她終究還是自私了那麼一點兒。
不希望,他那麼快就找到她。
不希望,她那麼快就見到他。
最後,她咬了咬牙,啐了一聲:"你最好要活著,最好好好給我活著!"
按了呼叫。
呼叫他。
可是,他不再,他沒有接。
電話被拒絕之後,又來了一個電話。
"您是穆錦池小姐家屬嗎?病人突然陷入昏迷,情況很緊急,能不能來醫院一躺?"是女護士焦急地詢問聲。
一瞬間,錦繡啞然失聲。
你說什麼……你再說什麼……
"病人情況很緊急,陷入重度昏迷。希望家屬盡快到醫院?"
"好……我……"
錦繡嘶啞地結束了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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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下樓,抓住阮玲胳膊,失控道:"錦池,錦池昏迷了。媽,爸,錦池昏迷了,情況很嚴重……."
阮玲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你說什麼?錦池昏迷了?在哪裡,在哪家醫院?你怎麼現在才跟我說?現在才跟我說?"
"對不起…….媽……."
"什麼都不要說,快帶我們去見她。"穆天澤道。
錦繡開車送阮玲和穆天澤去錦池所在醫院,其間又通知了端河阿鵑,青文和中成。
及至到醫院的時候,病房內,已經聚集了一大攤子人。
阮玲見人就問:"錦池怎麼樣?她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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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河站出來,示意大家都出去。
大家紛紛從病房出來。
端河靜靜地對大家說:"已經惡化了,現在不是失明那麼簡單。醫生說,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很可能,她就這麼……"
"什麼叫很可能,她就這麼……孩子都快五個月了,她一定不會…一定不會……."青文泫然淚下。
中成問錦繡:"通知他了嗎?"
"來之前打了他電話,沒人接。"錦繡道。
"那繼續打,叫他馬上回來。"中成道。
"我這就去打。"錦繡說完,就拿出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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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信號,要跨過太平洋,到達彼岸的美國紐約。
電話響了數聲。
依是無人接人聽。
錦繡又打了過去。
還是響了數聲,仍沒有人接聽。
錦繡想,他是不是不在,或者已然不想接她電話。
她正準備放棄,叫中成蘇青文或者端河打。
那邊電話卻被接起。
"穆錦繡,你找我什麼事?"跟前些日子的語氣一樣,透著濃濃的不耐與厭煩。
"錦池在醫院,你回來吧。"
電話那頭,寂靜無聲。
甚至他的連呼吸也聽不到。
他屏息了嗎?
還是他不相信了?。
"錦池在醫院,病情惡化,陷入昏迷。你回來吧。"錦繡又重複了一遍。
嘟嘟………
電話被直接掛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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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抬頭望了望天,星空的眼睛,特別漂亮。
她眨了眨眼,眼尾不期然結出一串銀色的葡萄,新鮮出爐,還帶著點熱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呵……"
她摘去最後幾串銀葡萄,邊笑,邊往前走。
不怕,不怕,不怕。
她至少還有明天。
沿著醫院正門右邊的馬路往前走,再往前走,最後往右拐。
她木然走進一家理髮店。
在那裡,她坐下來。
理髮師問:"小姐,要做個什麼髮型?"
"把這頭長髮,全剪了。"她失神地對理髮師說。
理髮師挑起她其中的一綹,頗為惋惜道:"這麼好的髮質,又這麼久,剪了會不會太可惜?"
"可惜?可是有人告訴我,碎了東西,不要再去撿。這頭長髮,伴隨我的時間太長,對我來說,就像一個記錄片,一張長長地綿延不盡地膠卷。我現在,不想要這些記錄,也不想這些膠卷,定格我的過去。我想重新再來一次。既然老天爺,讓我活著。"
她說得認真,又出神。
理髮師聽得認真,又糊塗。
"那既然小姐想剪去的話,那就剪去吧。"理髮師道。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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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嚓卡嚓卡嚓……
一頭長髮,簌簌落地。
這頭長髮,及腰。
長時間以來,她曾經簡單地去理髮沙龍打理,不過,即使修剪,也不過寸來長。
她似乎不喜歡剪短髮,總是將頭髮長長地留著,或者做成卷兒,或者拉直。
但依她的個性,必然是金色的大浪捲。熱情嫵媚又性感。
"小姐,你看這樣行嗎?"理髮師問。
鏡子裡,她的長髮被剪去,削成單薄的一頭短髮,及耳。
"再短一點兒。"錦繡說。
"可以。"
理髮師又往短裡剪,直到最後,理成約一寸長短的短髮,像小子頭。但大抵有些女性留這種中性的髮型就特別好看。
"小姐,這樣滿意嗎?"
"滿意。"
理髮師最後再修剪了幾分。
畢後,錦繡離開。
離開之前,理髮師給錦繡一張名片。
"小姐怎麼稱呼?"
"我?"錦繡指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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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穆,叫錦生。穆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