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西荒的貧瘠不同,與南荒的繁盛有異,北荒是一片荒原與冰雪的世界。
荒原有繁盛的草場,稀疏的針葉林,以及危機四伏的沼澤。
而在荒原北段之北,則是一片冰雪世界。
酷寒、冰層、冰山、暴風雪,勾勒出這片唯美夢幻卻又暗藏著恐怖危機的世界。
北荒惡劣無比的自然環境,注定尋常人難以在這裡生存下去,但這裡依舊有人居住,他們的體格比尋常人更加強健,他們的生命力尤為旺盛,他們縱然不會修煉,也初踏陰陽域的修士要強,他們叫做荒人,也被稱作棄者。
所謂棄,拋棄、遺棄之意。意喻被蒼天遺棄,所以他們是一群被遺棄的人。
然而蒼天遺棄,並不代表不可存活。
他們雖然人口數量很少,但還是頑強的繁衍生息於這片冰雪世界。
而且除掉棄者,這裡還生存有一些猛獸,譬如雪狼,比如冰熊,又如寒蜥……
無垠的冰原上,一名約莫十一二歲的小男孩牽著一名小女孩的手,行走在冰層上。
他們身上裹著厚厚的獸皮製作的皮襖,雪白的皮襖已經有些髒了,小女孩摸了摸肚子,顯然有些餓了。
不過她沒有說出來,因為哥哥也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
男孩停下腳步,蹲下身子,小女孩立刻察覺到什麼,眼裡流露出一抹開心,默不作聲的待在一邊。
啪!
男孩忽然握緊拳頭,一拳轟擊在冰層上。
冰原的冰層很厚,但也有薄弱的地方,譬如男孩拳頭轟擊的這一處。
清脆的聲音浮現之後,冰層開裂破出一個小洞,男孩連衣袖都來不及捲起,便閃電般出手在洞口內一陣摸索。
小女孩將早已經準備好的袋子拿了出來,一條條好看的雪鯉魚被男孩抓起,然後塞進袋子裡面。
雪鯉魚肉質極好,血液蘊含充沛的熱量,不僅可以御寒,並且能夠對修為有益。
洞口之下是一處面積很小的寒潭,四周皆是冰層,數十條雪鯉魚無法逃脫,被男孩順利的盡數捕獲。
「哥哥,我們可以半個月不用餓肚子了。」女孩兒好聽的聲音裡帶著歡快之意。
對棄者來言,填飽肚子才是第一要務,每年都有大批的棄者餓死,他們不畏懼寒冷,但是冰原食物極少,想要生存下去無比艱難。
然而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好像是為了印證好事多磨這句話。
兄妹兩人的眼裡,出現了數十道雪白色的身影。
雪狼!
棄者的鄰居,也是棄者的大敵。
雪狼凶殘且狡詐,極具智慧。
它們身軀高大如象,體型矯健似豹,奔湧如奔雷,出手如閃電。
利爪可破冰層,可撕裂棄者強健的身軀,可破碎棄者的頭顱。
兩三名成年棄者,才可與一頭雪狼一戰。
數十頭雪狼停在了兄妹兩人數丈遠處,這個距離雪狼只需要一次騰躍便可以撲殺過來,正是它們捕獵的最佳距離。
雪狼呈扇形將兇猛兩人封鎖,領頭那名雪狼目光落向女孩手裡的袋子上,它聞到了鮮美的雪鯉魚味道。
讓人奇怪地是,雪狼沒有直接發動進攻,而是朝男孩咆哮了一聲,示意他放下袋子,可饒其一命。
雪狼狡詐且具智慧,它們感受到了男孩體內的強大力量,所以不想貿然發動攻勢。
男孩目光堅定的搖搖頭,他拒絕了雪狼。
雪狼準備發怒之際,冰雪的大地顫抖起來,四周的寒風迅速增長。
遠方天際,一道銀色的雪線正朝這邊席捲過來。
暴風雪!
不時浮現,能夠摧毀一切的暴風雪無疑是棄者和雪狼眼裡的絞肉機。
女孩的臉色有些發白,但卻堅定而勇敢的挺起了胸膛。
男孩神色平靜,沒有因此而心悸,他只是目光堅定而平靜的望著雪狼。
嘯!
雪狼長嘯,數十頭雪狼沒有任何猶豫,直接發動了攻勢,它們想要在暴風雨來臨之前,撕裂兄妹兩人搶走食物。
男孩朝前走了一步,用身體擋在了女孩兒的身前,面對率先衝過來的一頭雪狼,他不退反進,小小的身軀奔走之際隱有龍虎之風,他忽然身軀傾斜,避開雪狼的利爪,一拳轟擊在雪狼的腹部。
雪狼很顯然有些吃驚於男孩的速度,不過沒有太過在意,雖然腹部是他的弱點,但也並非那麼容易擊破防禦。
然而下一刻,它的瞳孔中浮現了死灰色的絕望。
恐怖的力量如同一道雷霆轟擊在它的腹部,瞬間傳遍它的週身,體內的生機幾乎在一剎那便被震散。
雪狼橫飛出去,飛過女孩兒的頭頂,最後轟的一聲砸在厚厚的冰層上。
數十頭雪狼皆露出震驚之色,唯獨女孩兒沒有,而是神色頗為興奮的盯著眼前這一幕染血的畫面。
「長大以後,我也要像哥哥這樣厲害!」女孩兒握緊雙拳,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身前的畫面。
……
一個照面之下擊殺一頭雪狼,男孩的動作毫不停留,縱然深入狼群,依舊沒有絲毫懼怕之意,神色更是如往常那般平靜。
不過雪狼既然能夠成為棄者的大敵,自是厲害非凡,利爪如颶風,在男孩無法躲避之際,撕裂他胸前的獸皮,在他的胸膛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激戰在瞬間開始,卻又在很短的時間內結束,因為無論是男孩還是雪狼都知道,一旦暴風雨來臨,屆時他們都會死,所以必須在這之前解決戰鬥。
沒有多少取巧,雙方拼的是絕對的力量。
終於,男孩將雪狼全部擊殺,但他也受了不輕的傷,身上的皮襖被全部撕裂,裸露出他小小年紀不應該有的古銅色肌膚,透發著爆炸性的力量。
索性男孩沒有傷到要害,雖然戰力大減。
他沒有說任何話,望了一眼就在不遠處的暴風雪,抓住小女孩的手,朝遠方拚命飛奔。
小女孩雖然不想拖後腿,但她的確不能像自己的哥哥跑的那麼快。
男孩發現這個狀況,直接將女孩兒背了起來,可是他在與雪狼的拚殺中負傷,此刻身上有多了些重量,速度已經大不如從前。
身後的暴風雪狂奔而來,四周的颶風力量越來越強,隱約還有冰雪絞殺肆虐。
男孩神色堅定而執著,他在和時間賽跑,他在和暴風雪賽跑,最終他輸了,不是體力不支,而是負傷不輕。
風雪如刀,呼嘯奔湧。
這場暴風雪格外的強,堪稱百年難得一遇,兄妹兩的身影逐漸被漫天的風雪淹沒。
男孩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脫離冰原捲入高空,他背上的女孩兒眼裡忽然閃過一抹堅毅和決絕。
「哥哥!我們分開走,我不會死的,你也一定不要死,我們都不能死,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去做。」
小女孩略顯稚嫩的聲音穿透風雪,落入男孩的耳朵裡。
隨後她趁男孩沒有反應過來之際,放開一直緊緊摟著男孩脖子的雙手,小小的身影隨著暴風雪捲走。
颶風撕扯力極強,男孩的身影也被捲走,他的視野裡是遮天蔽日的風雪,最終他也不能堅守下去,最終暈迷了過去。
這場暴風雪讓棄者們為之驚駭,棄者們沒有人口登記這一說,所以他們並不知道有一對兄妹捲入了那場百年難得一遇的暴風雪中。
朝陽自天際灑落,空氣中充斥著溫暖祥和的氣息,無垠的草原上,男孩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的皮襖被暴風雪捲走,手裡卻依舊握著一片衣襟,那是屬於小女孩的。
他沒有率先起身,他仔細感受著四周的天地氣息,感受到四周的環境,最後他終於確定,自己在被那場暴風雪捲了很遠很遠,這裡雖然還是北荒,卻已經靠近中荒。
腦海裡回想著小女孩的一顰一笑,回想著小女孩執著和無畏的話語,男孩來到一處草坡上,對著北方整整坐了三天。
三天,不眠不休,甚至連眼眸都沒有眨一下,他不言不語,直至很久,才緩緩起身,朝南方走去。
「蘇小北,我沒有死,你也不會死,因為還有很多事情要我們去做。」
男孩一路南下,彷彿是為了刻意避開心中的傷痛,彷彿是為了沖淡那份傷心,所以他穿過了中荒,所以他來到了南方。
在一處連綿的群山面前,他停下了腳步,他的身前多出了一名中年人。
那個人叫莫天雲,那片山叫雲霄山,山裡有座聖地,叫做雲霄宮。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蘇!」
「是否願意隨我入山修煉?」
「我想考慮一番。」
「可以。」
雲霄山外,男孩靜坐數十天,面對過往行人,面色平靜如長,彷彿他的眼裡沒有世間人。
第十七天的時候,莫天雲再次下山。
「是否考慮清楚?」
「考慮好了。我要成為這片山的主人。」
讓人意外的是,如此大不敬的話語,莫天雲卻沒有流露出絲毫惱怒之意,甚至連驚詫都沒有,反而很平靜的說道:「我很期待。」
不遠處的一座山峰上,李玄一靜靜望著這一幕,當聽到莫天雲的話語後,他思慮一番,便退出了掌教之爭。
【作者題外話】:寫這章內心爭鬥了很久,從昨晚在會所休息到今天動筆之前,一直都在思考。最後還是決定寫出來,因為一本書就是一個世界,這個世界不僅有葉恆,還有很多很多人,只有這裡的人物飽滿了,這個世界才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