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仁將紅藍鉛筆往地圖上一丟道:「都是娘生父母養的,自然就有親疏遠別之間隙,這個我們羨慕不來,你是東北軍出身,我是桂系,咱們這第五戰區從司令長官到參謀長,沒幾個是親娘的孩子。」
徐祖詒尷尬的一笑道:「德鄰公玩笑言重了,不是還有湯恩伯嘛!現在調撥給咱們的胡宗南也算是,那高飛自己也是!」
李宗仁會意的一笑之後鄭重道:「那個高飛實際上我看就是一個猛張飛,作戰還是比較有韜略的,其的部下又多是身經百戰之輩,單單能夠駕馭這些驍勇善戰的桀驁不馴之輩,這就是本事啊!高飛能在敵後要來空投,想必是發現了日軍的什麼重要目標,如果他們真能成事,也值對於正面戰場也是一個極大的支持。」
徐祖詒猶豫了一下道:「畢竟還是一支小部隊,作用再大能大到哪裡?除非他們端了日本人的後勤補給基地或者師團一級的指揮部,否則對於這樣大規模的戰役來說,都是杯水車薪啊!日本人要是笨得將所有的雞蛋都放一個筐裡,讓高飛這個大馬張飛來上一下,那可就熱鬧了!」
李宗仁知道徐祖詒說得是玩笑話,於是也打趣道:「那個磯谷廉介跟高飛一樣,也是親娘生的娃!」
隨即,徐祖詒與李宗仁十分齷齪的一笑,可以說戰局的危機讓他們許久沒有如此開懷一笑了,不過高飛屬於無辜躺著中槍的倒霉蛋。
李宗仁深深的吸了口氣,回想起自己離開廣西民眾送別子弟兵的情景,之前當抗日戰爭全面爆發時,李宗仁與白崇禧就接到蔣介石的邀請,讓他們前去共商抗戰大計,那時李宗仁正在廣西經營著全省建設發展大計,有條不紊地發展著社會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當然也包括軍隊的建設。他身居廣西,但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全國抗戰局勢,對日本人的全面大規模人侵,李宗仁做過認真透闢地分析研究,並寫出《焦土抗戰論》,當時全國各報競相轉載,成為一時的熱門話題。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也,李宗仁沒想到日本人竟然如此的難對付?十幾萬廣西子弟到底有多少能夠有幸活著回家?
李宗仁感慨之餘對徐祖詒道:「祖詒,你對胡宗南的第一軍瞭解有多少?這支部隊我們到底能不能指望上?」
徐祖詒聽李宗仁詢問自己,於是回憶了一下道:「第一軍軍長胡宗南,副軍長范漢傑,參謀長為於達,第一師的前身就是國民政府陸軍第一師,民國二十六年兩廣事變發生後,湖南何鍵不穩,蔣介石命令胡宗南率第一師開赴長沙、岳陽進行監視!隨著戰火的綿延,第一師的編制日益龐大,下轄最高時達十六、七個團,比通常的軍都大得多。胡宗南卻自忖資望尚淺,惟恐樹大招風,故不擬迅速改編成軍。這樣一來,局限於師的架框,胡部的旅、團長們無法陞遷,頗生怨尤。其中數人不安於位,策劃離開胡部,另謀發展,或已實現,或告假滯歸。加之當時南京政府軍政部長何應欽基於理順編製的目的,也要求胡部晉級,胡拒從,何應欽直接就停發經費施壓,面對內外威逼,胡宗南反覆考慮,才在長沙正式組建第一軍。該軍轄第一師和第七十八師及西北補充旅。胡宗南為軍長兼第一師師長,升丁德隆為第七十八師師長,並將李文升任第一師副師長,裝備自然不用說,與南京撤下來的老兵組建的第五軍、第三十六軍、第八十七軍、第八十八軍、第一百軍、榮譽一師、第二百師等部隊都是接收的蘇械,戰鬥力自然沒得說,胡宗南相比湯恩伯也好駕馭得多。」
李宗仁微微的點了點頭道:「我是怕在出一個湯恩伯啊!桀驁不馴,自持天子門生,不把別人放在眼中,在政治上會誤國誤民,在軍事上就會一敗塗地,一將無能累死千軍啊!」
徐祖詒無奈道:「現在就是這麼回事,咱們防著老蔣落井下石,而老蔣的嫡系部隊也防著咱們的指揮啊!將帥不和歷來是軍中大忌,如果手中沒有尚方寶劍的話,怕是真指揮不動中央軍的嫡系部隊啊!」
尚方寶劍?李宗仁沉思了一會道:「一會你替我擬一封電報,口氣用商量的態度,催促胡宗南所部立即趕赴徐州,有精兵在握,你我也安心一些才是!」
徐祖詒離開之後,李宗仁獨自站在地圖前眉頭緊鎖,日軍的土肥原第十四師團最近有所異動,其所部的一個酒井支隊一直沒有蹤跡,酒井支隊也有一萬二、三千的兵力,如果放在關鍵點上,足以決定這場會戰的勝負,一萬多的日軍竟然蹤跡全無?這怎能不讓李宗仁擔憂萬分?
現在的徐州大戰,從外線到內線,從側翼到主防線地域,到處都是窟窿,李宗仁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裱糊匠,在盡力的維持這座爛房子,抵擋四面侵襲的寒風,這座破房子能夠維持多久?李宗仁自己心底也沒個具體的數,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與李宗仁不同,高飛則是要與天爭上一爭,三月十八日的夜晚烏雲掩月,厚厚的雲層無疑給空投增加了極大的難度,但是考慮到日軍所裝備的九三式、九五式、九六式攻擊機並不都是全天候作戰飛機,而且這些飛機也並不是全密封艙,在雷雨天日軍的戰機都不敢升空,還好徐州的冬季少雨雪無雷,但是高空的寒流也夠架勢敞篷攻擊機的日軍飛行員喝一壺的。
不過為了攔截中**的空投,日本駐上海、杭州、南京等地的陸軍、海軍航空兵部隊分別出動了四十七架攻擊機,前往預定地域搜索,猶豫日軍沒有準確的航線情報,所以整個搜索過程就有如大海撈針一般,不過日軍掌握了中國空軍的大致空投地域和方向,除去有大日本帝國皇軍駐紮的區域之外,適合空投的地點附近都部署了戰機巡航搜索。
雖然厚厚的雲層起到了掩護的作用,但是負責誘敵的兩架亨利輕型轟炸機還是故意飛出了雲層,發現目標的日軍戰機立即蜂擁而至,與向雲層中爬升的中國空軍轟炸機頻頻開火,在雲層之中日軍戰機開火的閃光宛如紅色的閃電一般。
不過一會,一架帶著大火的亨利輕型轟炸機一頭栽了上來,飛機墜落的過程中日軍攻擊機還在不斷的開火,最後這家亨利輕型轟炸機在空中爆炸解體。
二架裝有空投物資的亨利輕型轟炸機則趁勢低空突防,然後轉入雲層之中,向預定區域飛去,全體機組成員向為掩護他們而犧牲的戰友墜落的方向敬禮致意,中國空軍雖然抗戰以來損失巨大,但是唯一令得中國空軍官兵驕傲的是,中國空軍尚無一人投降被俘!
高飛聽著空中飛機航空發動機的聲音,對天空中發射了二枚黃色信號彈,並且命令方國忠點燃篝火,作為地面引導空投的聯絡點!
二架發現了信號彈的亨利輕型轟炸機開始降低飛行高度,投彈倉打開待命,準備開始空投物資,隨著第一輪的降落傘打開徐徐降落,高飛的心也終於落回了肚子裡面,高飛知道此刻日軍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在正面戰場,還沒來得及組建佔領敵方維持治安進行清剿的丙種師團與混成旅團,漢奸、偽軍對地方的掌控也僅僅針對大城市和戰略交通要衝,此刻日軍還沒有充足的兵力對戰略區實施全面佔領,日本人參加武漢會戰的部隊大多此刻還在國內進行整編,所以只要空投飛機能夠順利抵達,高飛就放心得多了。
經過了三次盤旋,二架亨利輕型轟炸機才完成了空投任務,對於這些首次空投的機組成員來說,全部的物資散落在五平方公里以內的地方,高飛就算是滿意了,如果放在後世高飛的第一個衝動就是罵娘,於是全部人員都散開搜索空投物資,距離天亮至少還有四個多小時,高飛看了看表,時間還是十分充裕的。
望著吳秋生支隊那些興高采烈的新四軍官兵,方國忠撇了下嘴道:「咱們的空投物資,看把他們美得那樣?他們該不會是以為空投物資裡面還有他們一份吧?」
高飛瞪了方國忠一眼道:「在說破壞團結的話,老子下次就讓小眼鏡替你出任務,你以後就老老實實的給老子看家吧!」
高飛這下戳中了方國忠的軟肋,方國忠有事沒事就喜歡拿小眼鏡打屁,如果讓他替小眼鏡看家,那他方國忠可就算是一個跟頭栽到底了,於是方國忠自然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般。
不過在中國,很多事情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在大約二里之外的一座土崗之上,一個面相猥瑣留著山羊鬍子的老頭,裹著一個破棉襖望著天空中不斷張開的白色降落傘,轉身一留煙的工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