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渾然不覺,但是沈醉還是特別的上心,就在高飛在武漢整編部隊期間,高飛所言的逃生過程都得到了戴笠派遣特務的調查認可,高飛的身份剛剛一確定,沈醉就帶著戴笠的委任狀來到了位於珞珈山榮軍院的第五縱隊秘密營地。
可以說調查之後高飛渾身上下沒有任何一個疑點,這也讓戴笠著實的鬆了口氣,高飛是軍統的人,又是黨國在非常時期樹立起來的一面大旗,如果這面大旗若是倒了,恐怕從他戴笠一直到蔣委員長,沒有一個人的顏面能好過。
現在可謂是盡棄憂慮之責,於是國民政府方面開始極為高調的宣傳高飛在燕子磯英勇抗敵的事跡與其絕處逢生的奇跡。
不過國民政府軍政部與宣傳部、政訓處等聯手打造得「高飛歷險記」讓高飛自己聽了都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當時高飛不過是要犧牲自己為南京的數十萬軍民奪一條求生之路,遠遠沒有電台宣傳中那樣心懷蔣委員長的諄諄教誨,憂國憂民,一心為國家之干城!就連高飛從小敬黨愛國,軍校時期精誠團結的故事都全部羅列出來作為證明。
高飛此刻恨死了操辦此事的張群,不過高飛的恨可不敢表露出來,每次見到張群高飛都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一口一個老前輩或者張長官的稱呼不離口,原因是張群此人系保定陸軍學校出身,後考取赴日留學生,進入日本軍部所辦的一所陸軍軍事預校振武學校學習。
在學習期間張群與同在該校學習的蔣介石相識,原本張群的願望是學習步兵科,但是與蔣介石一見如故之後,改為炮兵科,可謂是與蔣介石朝夕相處,而且在東京張群與蔣介石一起加入了同盟會,期間張群充當了蔣介石的絕對跟班和鞍前馬後的小跑腿,對此張群卻樂此不疲,經常拿出來吹噓一番,證明自己的眼光多麼的獨到。
在完成了振武學校預備課程之後,張群又與蔣介石到日本新潟高田的陸軍第十三師團步兵第十九聯隊見習,後於第十期考入士官學校。
而且在高飛的記憶中,張群此人歷任鄂豫皖「剿匪」總司令部黨政委員會委員兼政務指導委員會常務委員、湖北省政府主席、外交部部長、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秘書長兼外交專門委員會主任委員、軍事委員會參謀長、行政院副院長、國防最高委員會秘書長等職,可謂是長榮寵信不衰,這就如同後世一些單位與公司的人事道理一般,為什麼幹不好工作?上擠下壓工作無法開展?其原因就是因為上峰領導不「挺」你,有領導的全力支持,一切的困難皆不在成為困難,張群顯然就有一個「好領導!」
高飛現在才體會到所謂宣傳的威力和國府的一貫習慣做法,那就是要捧自己高飛,不管張三、李四、王二麻子的功勞統統的都歸高飛了,一堆高飛幹過沒幹過的事情,都算在了高飛的頭上,這讓高飛非常的無奈,只能私下暗自咒罵,你們丫的一幫不要臉習慣的傢伙,這麼的吹捧不是讓老子開心嗎?你們不要臉,老子可還要臉啊!
面對鋪天蓋地的宣傳,高飛發覺自己似乎已經不再是自己,取而代之的是金鋼葫蘆娃、哪吒、孫悟空、超人、變形金剛等等重生在世,大可吐口水擊落日軍攻擊機,放屁蹦飛日軍戰車的主。
沈醉此番前來,高飛被逼無奈向其大倒苦水,實際上高飛真的是享受不了這樣堪稱「神奇」的宣傳,日本人不是白癡,國人也皆非傻瓜,這麼宣傳下去自己恐怕就會成民國英雄變成民國笑料了,過分的吹噓也會讓人陷入自卑境地。
沈醉在表示無奈之後道:「這個是最高軍事委員會所訂的,恐怕張群也不過是個負責的而已,只能向局座反應一下,局座在委座面前還是能夠說上幾句話的,我想上面的人也懂得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這點請稍安勿躁便是。」
高飛點了點頭道:「另外一點就是我部下最近得罪了不少拍我照片記者的相機,兄弟我幹的是敵後出生入死的營生,為國捐軀犧牲在所難免,但是要死在照片洩密上面恐怕就太過冤枉了,現在我們的報紙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他們正在不知情中大量的洩露我軍的軍事機密,我真想不同為何有些長官那麼熱衷在記者面前胡言亂語一番?」
沈醉聽高飛說報紙洩密頓時為之一愣道:「老弟!這種玩笑可開不得,這與你搶幾部相機,曝光幾卷底片不同,可要有案例和真憑實據才行啊!」
高飛正色道:「一個叫雅各布的英國人編寫了一本德國旅遊的小冊子,在介紹德國各地風景勝地的同時,還詳盡地公佈了德軍的編制結構,以及超過一百六十名部隊指揮官的姓名簡歷,甚至對德軍新成立的裝甲師步兵部隊也作了詳細的介紹。德國元首希特勒為此勃然大怒,下令徹底追查,調查之後原來發現,這個名叫雅各布英格蘭人是個極為有心之人,長期搜集德國報紙上發表的涉及軍事情況的報道,積累了大量資料和卡片,經過綜合研究判讀,整理出了大量的軍事秘密,這樣的例子在歐洲不勝列舉了!比如廣播和報紙都能夠讓日軍瞭解我軍的下步戰略安排部署情況,比如戰區、集團軍司令長官的姓名都應該是極其保密的。」
沈醉驚訝無比的望著高飛道:「你不幹間諜真是太可惜了,不過這小小的報紙真有這麼大的威力嗎?」
高飛翻出一份舊報紙拿在手中道:「記得在南京的時候教導總隊最精銳的憲兵特勤中隊遭到日軍夜航轟炸機大規模轟炸的事情嗎?」
沈醉有些惋惜道:「那可是精銳中的精銳啊!一個連阻擊日軍一個大隊都不是問題的勁旅啊!可惜遭到轟炸之時全員正在休息,傷亡慘重啊!委座聽聞其駐地遭到日軍轟炸都落淚了,唉!可惜了啊!」
高飛將一份民國二十五年的舊報紙遞給沈醉道:「你自己看看吧!就是中央日報給日本人提供了情報,才讓憲兵特勤中隊遭到了滅頂之災。」
沈醉翻開報紙看了好一會,不解道:「我沒看出什麼特別之處啊?不過是介紹其精銳之所在,即便敵軍看了也是震懾其膽,挫其鋒芒而已。」
高飛將報紙展開指著上面其中一段道:「該部在紫金山勤加操練,傍晚徒步急行軍返回二龍溝宿營,如擔負戰備警戒任務則在紫金山營區宿營。」
高飛望著沈醉一句一字道:「報紙都將咱們的軍事情報出賣光了,在看這條,閻錫山任第二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任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湯恩伯軍團表示一定痛殲日寇?李宗仁長官是何許人也,他出任第五戰區司令長官,那麼桂系的部隊是否雲集第五戰區?國民中央政府最高軍事委員會在給第五戰區增兵,湯恩伯的話會不會讓人判讀出湯恩伯軍團的建制也劃歸第五戰區所屬?在這就等於差點將咱們第五戰區的部隊番號都告訴日本人了。」
沈醉驚訝之餘,一下站了起來,從高飛的手中接過報紙上下看了幾遍,目瞪口呆之餘對高飛道:「高老弟你這真真是個神人啊!咱們軍統搞情報工作的人那麼多?唯獨你的見解讓人耳目一新啊!不過這報紙洩密也確實讓人心驚膽戰不寒而慄啊!」
高飛深深的吸了口氣道:「我亦不是學情報專業的,不過是平日裡細心留意罷了,日本人的報紙雖然不能說完全沒有,起碼很少有這些洩密的事件發生,因為日本人有一套非常嚴格的新聞戰時管理體制,一切稿件必須全部通過審核方能發表,所以我們似乎也應該建議局座,對混亂不堪的新聞喉舌進行一番徹底的大整治,讓喉舌能夠為我所用,不被日寇利用的目的,我們損失的是情報,對於前線的官兵來說他們犧牲的則是生命。」
沈醉站起身,鄭重其事的望著高飛道:「高老弟就別走了,留在局裡以你搞情報的天賦,完全能夠超過陳恭澍,咱們軍統可以說是搞情報的外行,但是憑藉著局座的聰明機智,咱們這些外行也是勉為其難的盡力而為,在我看來陳恭澍尚且遠遠不如你,何必去當什麼縱隊長?說白了那就是一個敢死隊的頭,兄弟我今天算是打開天窗說亮話,為何局座要給忠義救**如果優厚的待遇?那就是陪葬啊!」
高飛望著遠方的珞珈山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本來是不信那麼多的,可是現在又不得不信,身為軍人面對山河破碎風飄絮,只能挺身而出,馬革裹屍又能如何?為了讓我們的孩子呼吸上沒有硝煙的空氣,為了讓我們的親人還有一天生存的天空,今天我們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