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國多年來的平靜日子結束了。博爾大石親率十幾萬北胡鐵騎破關入口,眾人幾乎想像得到如今北疆已經糜爛成了什麼樣子。
「這可是邊關傳來的消息?或者征北軍那邊?」最先說話的居然是蕭老夫人,如今消息還沒向外擴散,知情人裡反倒是她的面對戰爭的時候最為冷靜。
「邊關或者征北軍傳來的消息就好了!這是四方樓在北疆的分部發來的消息,博爾大石的打開不破關屠城的時候,他們也是措手不及有一部分人拚死逃了出來,還算是這些小子們沒忘了本分,居然還能沒忘了發信鷹!」
皇甫公公那死人臉越發的煞白,眾人的心卻是一點一點地往下沉,邊關守軍連消息都沒有發出來,可見事起猝發到了極點。至於征北軍那頭無論現狀如何,不破關一丟,歸路和糧道都算是斷了,只怕更是凶多吉少。
「兒臣請陛下招天下兵馬北上接敵,自本朝名將宿臣之中則優取帥。務必不使局面再繼續惡化下去,同時火速發鷹信……若是征北軍那邊還沒敗至不可收拾,急令其回軍南下,如今最能指望的還是征北軍!」
太子牧終究還是顯露出了他決斷的一面,這是他遠比睿王之流高出一籌的地方,更是他能得到壽光皇帝認可的地方。作為一個真正有謀略的皇子,他的眼睛得是整個大梁,而絕非自己肚子裡那點權謀御下之類的小算計。此刻戰事出了大麻煩,他亦是扔下了那副蟄伏扮中庸的樣子。什麼收服朝臣組建體己干將隊伍之類的東西立刻便拋到了九霄雲外,萬事先以國為重,這是作為一個合格太子的先決條件。
這話一說,眾人倒是頻頻點頭,別說是名帥勇將領軍的四十餘萬征北大軍,就算是四十萬匹頭牛羊抓也要抓上一陣子,就算是入今征北軍已遭大敗,也斷沒有連個鷹信消息發不回來的道理。
劉忠全安翰池兩位大學士對視了一眼,他們兩個都是老成謀國之臣,此刻說話雖不多,但句句都在點子上:
「立刻停止向征北軍的糧秣及後援兵馬的輸送,依北疆地勢擇險要之地層層佈防,多設幾條防線,斷不能讓博爾大石部趁亂竄至我大梁腹地深處!」
「當務之急,是急速派能吏至北面諸路州縣,梯次安置流民,整頓駐地駐軍,徵集民壯加強防務,不能讓整個北疆的糜爛變成我大梁整個的糜爛。
「堅壁清野,斷不能讓那北胡韃虜行以戰養戰之舉……」
劉忠全和安翰池兩位老大人以他們豐富的從政經驗提出了一條又一條的對策,壽光皇帝聽著聽著,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緩緩點了點頭道:
「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國家有亂之時,諸卿尚能臨危不亂,只要我君臣擰成一股繩,便是那博爾大石小兒能夠猖狂一時,又何愁不滅!」
「便依眾卿之言行事。明日早朝,即便選將調兵。皇兒,此事由你總辦,六部九卿盡可調遣,如有推諉鬆懈辦事不力者,你以太子身份有先斬後奏之權。」
「諸卿回去亦要辛苦一下,朕意選十二路欽差巡按前往北路諸州府整頓局面,如今是舉賢不避親的時候,有甚合適人選盡速上奏!朕這便賜諸卿以出入宮闕之權,若有甚謀策只管報來,便是深夜見君亦是無妨……」
命令一連串的頒下,諸人凜然受命。不得不說,這時候壽光皇帝的確保持了一代有為之君的冷靜與沉穩,在他身邊的一干人等也算得上是忠心為國應對得當,可是在這一刻,大梁國裡權力核心卻漏掉了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
所有人都低估了博爾大石,這並不是低估了此人的能力,而是低估了這個真正見識過中原繁華的北胡權臣的瘋狂和野心。
「快!快!快!博爾大石貴人說了,咱們打得越狠,漢人離開草原就越早!衝進去殺漢人,殺光了漢人咱們再休息啊!」
一座中等規模的城池下,一個北胡軍官正自瘋狂地喊叫著,在他面前是正在熊熊燃燒的城門,在他身後,是死命推著撞門沖車向前突擊著的北胡武士。而在城牆上則是一條條架設起來的雲梯,上面密密麻麻攀附著北胡兵將,有那悍勇之士已經衝上了城頭。
城門的門閂被燒得通紅,沖車連續的撞擊下終於發出了一陣令人牙磣的呻吟聲,在火光之中轟然倒下。
北胡士兵大聲歡呼,衝入了城門口的沖天火光之中,恍然不顧那火焰燎了他們的衣服頭髮,燙起了他們一身一溜的燎泡,馬刀和狼牙棒兀自向著守軍不停地砍殺著,勇悍之極。
城門的失守帶來了城內大梁軍隊的連鎖反應,在這樣強悍的對手面前他們很快崩潰了,倉惶著拚命向南面潰逃而去。
其實這時候北胡兵已經不用再由軍官做什麼動員了,他們殺漢人搶財帛奸擄掠也已經上了癮,大梁土地上的繁華遠非北胡草原上的清苦可比,打破漢人的城池讓自己的**肆無忌憚的釋放,對於他們而言不啻是一場又一場的盛宴,有些東西本就深埋在人性中的醜陋猶如另一個時空中的吸毒一樣,讓人瘋狂而又極易上癮。
博爾大石叩開北疆屠城焚關,卻並沒有在邊境線上做更多的停留,補充了大軍的給養之後第二天便揮軍南下。
兩日後,北胡軍破程縣,屠城,深入大梁境內一百四十里。
五日後,北胡軍破凌通關,屠城,深入大梁境內三百七十里。
今天,距離當初不破關被打下的日子僅僅九天,北胡軍隊已經打下了北疆的重鎮朔州府,突入大梁境內超過六百里開外,騎兵高速機動的優勢被博爾大石發揮得淋漓盡致。
「很好,照老規矩,進城不封刀,大家好好痛快痛快。告訴咱們的兒郎,這裡不過是小地方,不要留戀可惜。明天一早,大軍繼續向南疾進!」
眼望著朔州城裡一處又一處冒起了濃煙,城下的博爾大石身穿一襲紅色的大氅,對著旁邊的一個軍官哈哈大笑道:
「達爾多!我告訴你什麼來著!漢人的繁華是你們在草原上想都想不到的!你知道咱們打下這座漢人叫做朔州的地方意味著什麼?」
在他身邊站著的正是博爾大石麾下的鷹奴隊長,如今化名達爾多的蕭家長男蕭洛堂。此刻他睜大了眼睛,一副對漢人的地方茫然不知的樣子,可是內心深處,卻早已經如驚濤駭浪般震撼不已。
朔州!
過了朔州,就意味著博爾大石已經徹底打穿了北疆,前面……前面就是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