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光三十九年的這場「慈安宮賜宴弒君案」在大梁國的歷史上都算是很引發了一陣濃墨重彩的篇章。_!~;
受命審理此案的這段時間裡,亦是皇室和安蕭兩家最為融洽的一段蜜月時光,在如今已貴為龍義閣大學士並署左都御使的安翰池安老大人主持下,事情以驚人的速度開始了進展。
第一道公開的聖旨自然是調整國之大位,九皇子睿親王從被立為皇子到被被廢,總共只經歷了三十三天,這便是被後世之人稱為著名的「失位三十三天」。
不過眼下他還真應了那份僥倖,壽光皇帝不知是出自於什麼樣的考慮,居然還真就沒有殺他,而是昭示天下將其從天家金冊裡頭徹底除名,剝奪了一切皇室權力圈禁在了西苑之側的一間小院子裡,著四方樓嚴加看管。
第二道聖旨是九皇子的生母李後同樣成了「三十三天皇后」,作為睿親王的生母和弒君案的直接參與者之一,她連廢後入冷宮的資格都沒有,直接被賜了三尺白綾子。
她被賜死的時候已經發了瘋,口口聲聲說什麼自己不是皇后而是太后,兒子終於當了皇上云云。這等慘狀連謠言都沒有傳出慈安宮,皇甫公公親自帶著四方樓的好手辦的差事。
那些不久以前還因為能再新皇后身邊而趾高氣昂的太監宮女隨侍嬤嬤之類,在同一日同一時刻齊刷刷的「急病暴斃」,整個慈安宮裡原有的常規編製人員自李皇后一下,沒一個活口。
那些曾經參加了當日賜宴之事的誥命貴婦人倒是統統都被放了出來,一殺一宮殿這種事情足以讓她們三緘其口。雖然四方樓很快查明,當日之事主要是睿王妃李寧秀和前皇后李氏所為,其他人均告清白無涉,可是還是有二十幾個誥命貴婦一出宮門便直接裝進了囚車。
再怎麼縮小範圍,李家——睿王府派系的核心人馬還是要抓的,六部尚書一個不拉,十二個侍郎裡抓了十一個,三公九卿裡位高權重者被閡族抄家者亦是大有人在。那些貴婦們是被送去和他們的家人團聚的,囚車去往的方向被送進了大理寺欽犯天牢。
很長一段時間裡,京城官眷的圈子中談論「慈安宮賜宴弒君」案都成了一個禁忌,誰也不想一不留神禍從口出,這段日子裡連官眷誥命們之間的互相走動都少了。當然也有個別另類的——號稱天下第一忠犬的劉忠全劉大人就著人十萬火急地去江南接自己的夫人。_!~;
事實證明劉總督的先見之明無比正確。
很快第三四五道聖旨便已經一連串地昭告天下,江南六省經略總督劉忠全除去了原有的一切差事,替代因罪闔家下獄的罪魁禍首李家家主李華年成為了新的龍淵閣大學士內閣首輔。
蕭皇后廢而復立再度正位中宮母儀天下,前廢太子從瀛台出來後有驚無險的回到東宮成為儲君,他的孫女劉明珠嫁給了太子為側妃,倒是如今那被解除了戒嚴禁令的京城之中又開始了有閒話四起,說這會不會是第二個文妃李皇后。
劉總督……不對,現在是劉大學士了小心翼翼,一家子都和壽光皇帝陛下綁在了一起,家裡多有幾個女眷誥命能夠進宮去給蕭皇后沒事多請請安是很必要的,他倒不惦記著什麼替孫女展現娘家實力,如今的劉家很有點高處不勝寒的架勢,把家小一股腦的接到京城來既是示弱,也是讓蕭皇后多放放心。
第六道聖旨雖然亦是重量級的,但相對於其他幾道聖旨倒有些珊珊來遲的意思,朝廷以無比強硬的姿態告訴世人,大梁終於和北胡宣戰了,雖然這個時候草原上早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但是聖旨在坐實了京中流言的時候更不妨礙壽光皇帝表明了一個態度,這場仗是滅國之戰,大梁和北胡之間決計是個不死不休的局面,什麼歲幣和親之類的事情已經成了過眼雲煙,再沒有什麼和談的餘地,就算一邊朝廷中政局動盪一邊和北胡死磕也在所不惜。
這道聖旨一出,舉國嘩然,大梁自開國以來被北胡欺負了上百年,這一條消息很得老百姓尤其是滿懷一腔熱血的年輕人的支持,隨著李家和睿王府勾結北胡的事情被抖落出來,那些如今被下了欽案天牢的諸般人等立刻便成了千夫所指。
當然壽光皇帝老爺子心裡明鏡兒一樣,再過幾天征北軍大帥蕭正綱派回來的先遣部隊就會回到京城,到時候民心士氣高漲,怕是任誰也翻不過來李家和睿王府這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罪名了——就算史書上也不可能。
第七道也就是最後一道連發的聖旨在這個大背景下,就反倒顯得沒那麼有震撼力了,天家仁慈,犯有過往與李家既睿王府勾結的官吏只要主動坦白認錯表示痛心悔改,最高程度可以寬大到既往不咎,至不濟也可以弄個從寬發落。
皇上是明白的,是知道在那等環境下很多人也或是一時糊塗或是身不由己才上了李家的賊船的,首惡必辦脅從不問嘛,大家來一塊兒議議,這李家及那一圈圍繞著的核心人等應該如何罪狀如何辦?
壽光皇帝打出的這套組合拳可以說起到了驚人的效果。
這第七道聖旨明告天下後,老百姓固然離得有點遠,又覺得這事情不如朝廷征伐北胡解氣痛快有震撼力,充其量也就是罵李家和廢睿王是奸臣罵得更凶了。可是大梁那些官員們卻把此道聖旨當作了皇帝陛下連下七旨中最重要的一道,在當初李家和睿王府全盛之時,和那邊多多少少怕是都有些來往。就算當時沒被富貴沖昏了頭跑過去上船,可是誰敢說當時就沒點趨附的手尾?
做好做歹,全在這一道聖旨上了!
一時之間,上折子坦白自己當初「一時糊塗」和李家有這樣那樣瓜葛者有之,表明自己痛心悔改者有之,揭露李家那些隱藏起來的官員同夥者亦有之,雪片一樣飛往中樞奏本先是從京城,後是從各行省各級衙門。
只把壽光皇帝和幾位新晉的大學士忙了個四腳朝天,大家上的折子內容固然是五花八門,但有一點卻是一致的,李家一定要重重的處理。
按律當誅九族那是大梁律裡的規定,不過誅十族也不是沒有過的嘛,成組皇帝不就再九族之上再添了一個「師族」?連人家的老師學生都一股腦的殺了。
既有此例,那也可以添上一個第十一族,要不然就把天下姓李的人全都強制改姓了吧?這個叫做「姓族」,非如此不足以昌儆傚尤,以平民憤
壽光皇帝自己都沒想到,那十六字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首惡必辦,脅從不問」的方針在此時此刻居然起到了這樣的另類效果。
李家數代人苦心經營起來的龐大勢力竟然在短短幾天之內就開始了土崩瓦解的趨勢。具四方樓回報,如今很多京中官員見了面打招呼都會聊上那麼一兩句:「年兄,今天您坦白了沒有?」
「這群傢伙,想洗脫自家罪名就在這裡拚命的坦白,還搞什麼天下改姓,真是一派胡言!」好在壽光皇帝倒是沒有被這一片大好的局面沖昏了頭腦,這位大梁天子陛下畢竟還稱得上是一代有為之君,不過這段時間裡雖然忙得累人,老爺子倒是又添了一個惡趣味。
「啊?原來還有這事兒吶!這廝枉為朝廷重臣,居然還跟李家和睿王府有這等勾結?真是氣死朕也!哼!既答應了從寬那就先從寬,等局勢穩了下來,朕在慢慢收拾,想挑爾等的錯還怕找不到由頭麼!」
躲起來看人主動坦白自己陰暗面然後痛哭流涕地大喊我要痛改前非絕對是一件容易上癮的事情,壽光皇帝最近對這種事情很上癮,沒想到有人主動認罪伏法搞出來的東西比四方樓查出來的還多。
咬牙切齒下定決心過兩年不妨新賬老賬一塊兒算的同時當然也會偶爾發笑,帝王之樂,此亦為帝王之樂也!氣一陣笑一陣自得其樂洋洋得意一陣,然後抽過下一本折子接著看。
有內有外,這一場大變動似乎來得如此的洶湧澎湃卻又波瀾不興,驟然湧來的各式消息已經讓見慣了市面的京城百姓們都有應接不暇之感,但是坐定了一想,卻又覺得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京城裡的話題似乎從未如此之多過。而此時此刻,安清悠卻是難得地遠離了那外界的喧囂,一心一意地養起胎來。
「乖媳婦啊,再吃一口,就一口……」蕭老夫人親自端著一碗烏雞雪蛤當歸湯坐在安清悠面前,據說當年老太太之所以能在近四旬的高齡生下蕭洛辰,全是靠這蕭家歷盡千辛萬苦才尋來的名醫古方補的。
「婆婆……真的就是最後一口了,我實在是吃不下了……」安清悠打著飽嗝兒拿起調羹,艱難地舀起一口湯灌下,這玩意兒簡直就是一補品亂燉,滋味先不說有多詭異,就算是什麼名醫古方,天天這麼沒完沒了的吃也受不了啊!
「這就對了,多吃一口就是比少吃一口強,要想生個大胖兒子,就得嘴壯!」蕭老夫人一臉慈祥之像,身邊一溜的煲湯罐子猶如出征的軍隊般排得威武雄壯,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乖媳婦你放心,婆婆就在這裡陪著你,一會兒要是你害喜吐了出來,咱再接著吃……」
安清悠臉兒都嚇白了,想我蕭五夫人如今也算是經歷了不少大風大浪,連皇上咱都揍過,如今難道要栽在一個吃字上不成?
便在此時,忽聽得門外有人稟報道:「老婦人,五奶奶,有客求見!」
安清悠登時是如蒙大赦,連是來人是誰都沒問,直接一桿子斬釘截鐵地道:「快請!快快有請,我親自去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