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去?」
文妃側眼瞧了李寧秀一下,口中淡淡地道:「這個時候,你對這蕭家的來人還有興趣?」
「有興趣,當然有興趣!」
李寧秀微微一笑道:「昔日祖父大人和娘娘都曾教訓過,越是大事,越是到了最後一刻也不能放鬆。尤其是像皇后娘娘和蕭家這種對手,還是不妨加上些小心,若是能封住了,當然不能給她們和外面半點通氣的機會!」
文妃微一思忖,到底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道:「你欲如何做?」
李寧秀輕輕一笑道:「煩勞請娘娘傳宮中太醫一用!」
慈安宮裡,安清悠和皇后娘娘正自一臉的面色凝重,宮中內外的消息通得越多,越顯得這事態險惡。偏在此時,劉成劉公公一溜小跑的親自來報:
「娘娘,睿親王妃已經到了殿外求見,說是來給娘娘請安!」
「請安?」蕭皇后眉頭微皺,「這個時候?李寧秀?」
「臣妾拜見皇后娘娘,娘娘鳳駕慈安,千歲!千歲!千千歲!」
李寧秀進了慈安宮,行禮上依舊是嫻熟優雅,對蕭皇后的恭敬之態竟是比平日裡還要嚴謹上了三分。便是侍立在蕭皇后一旁的安清悠也不禁心中有些感歎,外面已經是天翻地覆,這李寧秀依舊是能夠如此做派,當真是個極為難纏的女子。
「罷了,起來吧!」
蕭皇后淡淡地揮了揮手,口中似是隨意地道:「九皇子妃今兒倒是有閒,如今皇上正在與你家家主談論朝事,你不去陪文妃娘娘,又是到本宮這裡來作甚?」
蕭皇后如今雖然已經形同冷宮,但是一身的手段猶在,此刻竟是半點客套不講,一開口便是直指要害。
李寧秀恭恭敬敬地道:「我家家主?臣妾愚魯,不知道皇后娘娘指的我家是哪一家,臣妾雖然出自李家,但是自從嫁入了睿王府,那便是皇家之人,若說我家家主,怕是只有萬歲爺才能當得起。娘娘所言,臣妾實不知是從何談起,身為王子妃,來給皇后娘娘您請安行禮,那不是應當應分的麼?」
這李寧秀話說得雖然是恭敬,但是言語之中卻是半點不讓,如今這等形勢之下更是把身後的背景運用的極為到位。
不僅是自家情況滴水不漏,便是蕭皇后也拿她這話中沒什麼法子。她不軟不硬的頂了蕭皇后一記,臉上的笑容卻是更甚,慢慢地道:
「更何況聽說是蕭五夫人有了喜,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我與蕭五夫人一期的進宮選秀,感情當真是好得緊了!早在做姑娘的時候便是大家情同姐妹,如今既是有這般喜訊,又怎能不來道個賀,好好地探望一番呢?」
情同姐妹?又見情同姐妹!安清悠心裡登時便是一聲苦笑,這位九皇子妃和自己在選秀之時話都沒多說過幾句,如今到是一見自己便把感情很好云云在了嘴邊。
只是這說歸說,每次聽到這李寧秀提起情同姐妹四個字的時候,卻往往便是麻煩找上身來的時刻。上一次來蕭家探望老夫人似是打了個平手,可沒過幾天便鬧出了李家竭力一擊百官彈劾太子的事情來,卻不知是不是和這李寧秀有關?
安清悠絲毫不敢怠慢,躬身行了一禮道:「有勞九皇子妃掛念,所謂傳宗接代不過尋常事,蒙得皇后娘娘召見已屬福氣,實不敢當王妃您親自前來相探,當真是折殺民婦了!」
「妹妹快勿輕動,有了身子的人,還講這般虛禮作甚,更別說咱們姐妹這等關係!唉,也不知當初一同選秀的諸般姐妹中,如今倒有幾人肚子爭上了氣!我這一聽你有喜啊,高興的不知是怎麼樣才好呢!這不,慌著忙著的向文妃娘娘請了宮令討了賞,讓太醫過來幫妹妹你號號脈瞧瞧身子,趕緊琢磨下該有什麼進補的啊!」
李寧秀形狀甚是親密,安清悠一個禮還沒行下去便被她攔了過來,只是這話一說,安清悠和蕭皇后兩個人心中卻同時咯蹬一下子。
所謂有喜云云,不過是當初蕭皇后隨手寫在懿旨上的一個理由罷了。如今這懿旨果然在進宮之時派上了用場,可是連蕭皇后自己都沒想到,區區一個隨手編造的理由,居然會被這李寧秀從蛛絲馬跡中尋出了破綻來!
「不必了,本宮剛才已經讓人給自家的侄媳婦號過了脈,這事兒就不勞睿王妃和文妃娘娘操心了。」蕭皇后何等人物,此刻雖是心中一驚,臉上神色卻是絲毫不亂,淡淡的一句話間便將事情推了回去。
可越是這樣,李寧秀卻越覺得其中必是有馬腳可尋,笑著道:「娘娘哪裡話來,臣妾可是替我這好妹妹在文妃娘娘面前討得賞,這脈還是號一下的為好!」
「放肆!睿王妃!你這是拿文妃來壓本宮不成?本宮家的晚輩自有本宮來管,還輪不到旁人插手!」蕭皇后勃然作色,狠狠的一甩衣袖之間,臉上已是帶上一副怒氣。
李寧秀笑了,笑容還像以前那般的優雅溫柔,眼神中卻居然帶著些得意之色。
如今李家連壽光皇帝那邊都已經撕開了臉,蕭皇后的一番勃然作態,又哪裡嚇得住她?此刻既是認定了安清悠並未懷孕,卻是站在那裡絲毫不退地笑著道:
「皇后娘娘尚請息怒,左右不過是號號脈罷了,對我這好妹妹又沒有什麼壞處。臣妾和文妃娘娘也是一片好心,怕是有人以此為由哄騙皇后娘娘不是?來人,請宮令!」
絕對的優勢面前,什麼閃轉騰挪都是枉然。
文妃如今有著暫攝六宮事的身份,頒下一道宮令來自然是易如反掌。
只是這哪裡是一片好心,若是查出來安清悠並未懷孕,接下來自然大有文章可做,單是一個混入宮中動機不明的罪名,便足以把安清悠扣押下來慢慢地審。以文妃和李家的手段,這一個審字中連屈打成招都不用,隨便弄點花樣就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蕭皇后心下大悔,當真是百密一疏,自己當初找什麼理由不好,卻是偏偏選了這個。
昨日隨手寫下的一道懿旨,現在卻成了絕佳的證據!可是這宮令便是宮中的最高權威,蕭皇后如今已是權力盡失,想擋也擋不住。
到了這步田地,安清悠亦是無計可施,只能無奈地將袖子向手腕微微褪去了寸許,由著那李寧秀帶來的太醫診脈。
「瞧仔細著點兒,文妃娘娘頒下的宮令裡可是說得很清楚,這一次什麼懸絲診脈隔帕輕號之類的手段一概免了,這蕭夫人乃是我的好姐妹,若有半分診不清楚,饒不了你!」
李寧秀的笑容越發溫柔,可是話語之中卻是半點感情色彩也沒有,當真是把該想到的全想到了。
那老太醫乃是正是平日裡專管伺候宮中貴人身孕喜事之人,這當兒戰戰兢兢地應了,伸手號脈之際,當真是全神貫注,生怕出了半點差錯。平日裡號脈不過是片刻便有結果,這時候卻足足號了有一炷香的功夫!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便是安清悠和蕭皇后這等素來穩得住之人,此刻也不禁額頭上微微見汗。倒是那老太醫愈是號脈,這臉色上卻越加古怪。李寧秀見狀心中越發篤定,卻同樣是絲毫不露,等到那老太醫號完了脈收了手,這才微笑著問道:
「如何?蕭五夫人可是當真有了身子?」
按照李寧秀所想,這當兒只要真相大白,接下來自然是水到渠成。
蕭家派人進了宮裡來又如何,進得來出不去也是枉然,還平白搭上了一個極為能幹的兒媳婦,這一次當真是大有收穫。只見這老太醫擦擦額頭上的汗,顫顫巍巍地答道:
「回文妃娘娘的話,蕭五夫人這脈相……這脈相微臣仔仔細細診了多時,確實是……確實是喜脈!」
喜脈?
李寧秀微微一怔,原本那和如春風一般的微笑,在這一刻居然也有些僵硬地停滯在了臉上。
喜脈!
蕭皇后大喜過望,自己不過隨手一寫罷了,之前倒是沒有問過這位侄媳婦,究竟是冥冥之中自有巧合,還是這老太醫身上另有古怪?不管是哪一種,今日這難關終究是過了。
喜脈……
三個人裡面最暈的反倒是安清悠自己,此刻她一個人愣愣地站在原地,腦子裡居然有些亂。
原本是配合皇后娘娘的托辭,怎麼還真的……真的號出了喜脈?
安清悠這才忽然警覺,這個月身上還沒來。
之前自己的小日子就不是那麼準,晚個十天半個月的也不是沒有過。原本只當是尋常事沒放在心上,如今這算一算,蕭洛辰出征之前的那夜的抵死纏綿,倒如今卻是剛好差不多有四十來天……
難道真的是有了?
任何一個女人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情緒上都很難一點波動都沒有。偏偏又在這個要命的時候,安清悠的腦子裡只覺得一陣亂。而此時此刻蕭皇后那邊卻已經悠悠地笑道:
「睿王妃,久聞你和我這位侄媳婦在做姑娘的時候感情就好得很,情同姐妹一般,如今這好姐妹既是有了喜,你卻準備送上點什麼做賀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