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看,這個『香那兒』香露可是地道的西域配方,主料用得都是最新鮮的花葉,輔料更是多達一百三十多種!您瞧瞧這顏色兒,聞聞這氣味兒,這東西咱們中土沒有吧?這可是剛從『清洛香號』出來的新鮮物件,您不是要去女眷茶會麼,那就得顯出自己和不一樣的地方來!」
「清洛香號?這名字倒是沒有聽過,又是哪一家新開的香粉鋪子……」
「這『清洛香號』的東家您怕是還真聽說過,就是前左都御使安老大人家的長房大孫女,如今嫁了蕭家五爺蕭洛辰的那個?」
「呦!是她啊!聽說這安大小姐拿過選秀的頭車,可惜安家如今敗落,居然就嫁了蕭洛辰這麼個……不過聽說這安大小姐調香的手藝倒是京城一絕,既是她的買賣,這東西想必是錯不了的!多少銀子?」
「不貴!才八百兩,夫人您是老主顧了,給您打個八折再去個零頭,六百兩怎麼樣?小的這裡可是真沒掙您什麼錢,就差賠本兒了……」
李富貴乃是這「富貴商號」的東家兼掌櫃的,他這富貴商號比不得人家那些大門大戶般有實力,在京城之中頂多也就算是個二流的商號。雖說是經營的東西不少,可是生意也就一直那麼回事兒。
也正是因為生意一直上不上、下不下,李富貴才越發的渴望有什麼新的發財門路來讓這富貴商號有崛起之機。
自從在安清悠那裡看到了「香露、香膏、香皂」這三件套之後,他就只覺得眼前一亮,那以貨抵賬他是第一個上去簽字提貨的。
而這『清洛香號』的東西也的確沒讓他失望,這種號稱才用了西域配方的香露似乎對於那些貴夫人闊太太們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殺傷力,一個上午已經賣出去了四瓶。三百兩銀子一兩一瓶的香露,轉手就是六百兩銀子的入賬,一個上午直比他平日做上十天掙得還多。
「這東西還真是不錯……」
李富貴拿起一瓶香露放在手中把玩著,他已經在考慮什麼時候再去『清洛香號『一趟,這一次似乎是該跟那位女東家好好談談,再多進點兒貨?反正那』清洛香號『連真金白銀都掛在大堂裡了,賣不出照樣可以退貨拿欠款,怕什麼!
李富貴心裡還在盤算著談判的事情,卻見街面上陡然跑過了一群孩童,尖利的小孩兒嗓子不停地高叫著:
「唱戲的來啦!唱戲的來啦!」
猛一抬頭,卻見看熱鬧的百姓在圍著一群人往自己這富貴商號的方向走來。等那所謂的戲班來到門前,李富貴卻不禁啞然失笑,這哪裡是什麼唱戲的,分明是個雜耍班子,上面幾個小角頂盤子拋火把耍得不亦樂乎。
只是這雜耍班子卻和一般的雜耍班子頗不一樣。既不畫圈撂地,也不討錢要賞。就這麼一路向前走著演著,每每看到人聚得到了一定程度,他們就停下來演上一些小段子。
「洗澡用皂胰,身上還有泥!洗澡用香皂,爽的不得了!去汗去臭味,香個噴噴——您猜怎麼著?老婆看我哈哈笑,臭男人不臭,這個倒是好!哎——哎——我的香皂哪去了?我那婆娘說,這個東西真不錯,我也拿它來洗澡!」
這是唱快板兒的,說得雖然粗俗,但這市井之中老百姓們最聽得懂的就是這個。
李富貴看著有些發愣,卻見旁邊又是一個聲音傳來,卻是一個中年漢子扮作了一個行腳商,在幾個扮作長隨跟班的小角簇擁下,用一種低沉緩慢的聲音說道:
「咱們做男人的日忙夜忙,風裡來雨裡去皮膚都乾裂了。用了點兒大寶,真對得起這張臉!」
話音未落,旁邊卻是兩個扮作家庭主婦模樣的戲子,一邊高舉著那大寶香膏往臉上抹,一邊尖著嗓子開始了聊天:
「吸收特別快……」
「挺舒服的!」
「自從我用了大寶,皮膚又香又細嫩,我家那口子再也不去找姨太太了,這兩天都在我這過夜!」
「哎呀,這麼好的東西,我也得用!」
「用唄!這麼好的東西你還等什麼,趕快拿起銀子……」
另一個時空裡的廣告再經典,倒也不能死搬硬套。前面那兩句源自於上一世的記憶,後面那幾句卻是蕭洛辰把安清悠思想與大梁京城的具體民風相結合之後的產物。
只是出完了主意之後倒是讓安清悠直勾勾地盯了他半天,極為突兀地說了一句:
「夫君你不會也是穿越過來的吧?上輩子是搞電視直銷的?」
蕭洛辰當然是原裝國產的大梁人,只可惜縱是以他這般才智高絕的天生聰明,愣是也沒聽懂妻子在說什麼。安清悠打個哈哈隨手撇開了話題便罷,只是那小兩口邊打鬧嬉笑邊定下了這個段子,卻不知對另一個和他們打交道並不多的商號老闆,居然產生了偌大的影響。
李富貴已經看傻了。
他經營商號多年,稀奇物件也不是沒見過,卻從沒見過這麼宣傳自家貨物的。原來這名氣還能這麼打?這類雜耍班子不像雜耍班子,戲班子不像戲班子的隊伍不用多,只要有那麼二十組,一天之間已經足夠讓京城裡面所有的人都知道有一種洗澡很好用的東西叫香皂,有一種能夠用來塗抹皮膚的香膏叫大寶了。
正自目瞪口呆之際,卻見那扮客商的漢子和扮主婦的戲子已經演完了他們的小段。幾個人眾口一詞地齊聲高叫道:
「要想皮膚好,早晚用大寶!」
這一嗓子喊出來,一個小段兒便算是演完了。那做法古怪的雜耍班子又開始向前走去,臨走之前卻是有人猛地把一堆紙片向天空撒去,縱聲高叫道:
「『清洛香號『新品上市,經銷商遍佈京城,上百家商號聯手開賣,歡迎各位蒞臨選購啊!」
湊熱鬧的眾人跟隨著雜耍班子向前湧去,卻也有人拾起了地上的紙片。這年頭可不是人人識字,不少人卻是圍住了一個書生模樣的人,亂哄哄地叫著:
「王秀才王秀才,您給唸唸,這上面到底寫了些什麼?」
大家鄰里鄰居的多年,街角住的這位王秀才李富貴當然認識,他家裡的盤子碟碗還是在自己這家富貴商號買的呢!但看那王秀才見眾人圍住他要讀單子,倒是很有一番讀書人的優越感。大模大樣地咳嗽一聲,搖頭晃腦地大聲讀道:
「你想擺脫污垢的困擾嗎?你想遠離難聞的味道走進香噴噴的生活嗎?『清洛香號『新品上市,從此改變你的生活方式……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格駢全無用詞太白!這破玩意誰寫的,就算是為了商號宣傳的文章,文筆也太爛了!既然有錢請人白唱戲,至少該找人寫一篇香物賦嘛,哪怕是寫一篇……咦?」
王秀才身上頗有一些文人迂腐之氣,這一點街坊鄰居們倒是沒人不知道。只是他批到一半忽然住了口,兩隻眼睛直勾勾地,儘是往站在街邊還沒回過神來的李富貴身上看去。
「王秀才王秀才!出了什麼大事?」
「王秀才您倒是說啊!」
說實在話,安清悠畢竟不是專業的廣告人策劃,那幾句傳單上的東西其實寫得一般一般很一般。不過群眾都愛大撥哄,京城的百姓猶甚,見那王秀才忽然停住,誰都當是出了什麼大消息。一個個七嘴八舌的催著那王秀才快說。倒是那王秀才愣了半天,總算蹦出來一句:
「這大事兒倒是沒有,只是這單子上說,剛剛戲文裡唱的那個什麼香膏香皂之類的東西……咱們街上這個富貴商號就有賣!」
「啊?」
眾人齊刷刷地啊了一聲,卻有不少人邁開腳步衝著富貴商號而來。這些人倒也未必是見張單子就想掏錢買貨,可是剛才那戲文中既是有人演了,倒是難免也想看看這香膏香皂的新鮮玩意兒到底是個啥玩意不是?
這就是傳說中的「不買也來看看哦」,在這個產品更新換代速度極慢的古代,消費者的好奇心和湊特鬧**真是很容易被點燃。
李富貴如夢方醒,他想的可和這些湊熱鬧隨便逛的人們不一樣,有人進店,就有可能賣出去東西收進來銀子。這個道理早在他多年前做學徒當迎客小夥計的時候就明白。
急慌慌從地上尋了一張紙片來看,卻見那上面的「經銷商」一欄中頭一個寫著的便是富貴商號的大名,位置地址一應俱全,就連負責人也赫然寫著他李富貴的大名……
沒辦法,誰讓他們富貴商號是頭一個提貨的呢!
李富貴愣愣地看著那些向他店裡走來的人,陡然間大叫一聲,衝著自家商號裡就跑。
「去!把櫃上那些其他貨都給我撤下來,把之前從『清洛香號『帶回來的貨全都給我擺上!打今兒個起咱什麼都不賣,就賣他們家的東西。來人,備馬套車!我這就去』清洛香號『!」
這一瞬間,李富貴可能是做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個決定,催著夥計去擺貨之餘。只見他又是一扭頭,趁著下人整車備馬的時候,奔著賬房就去:
「店裡還有多少銀子,都給我提出來,碎銀子也要,一個銅子兒也要,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