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沈從元是回到自家府中才點燃那香餅,空間會遠比這車廂要大得多,白煙的吸入量說不定還能少些。|
但是他的心思全都放在如何從九皇子那裡謀富貴上,在車上便急不可耐的焚香尋物,寒冬之際,這馬車的車廂四周全都用棉布堵得嚴嚴實實,他又去吹那炭火。白煙的吸入量自然是成倍增加。
其實早在一路上某些物質便已開始逐漸的發揮作用,只是精力太過集中渾如不覺而已。
如今到了九皇子門前注意力一轉移,這安清悠特地加了料的香物積蓄多時,一發作起來卻是當真厲害。
沈從元胸腹之間痛徹難當之際,只覺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肚子裡不斷膨脹變大一般,當真是疼得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老爺!老爺!」
那跟車的湯師爺心細,眼見得自家大人遲遲沒有下車,心中已是起了疑心,在車門外輕輕喚了兩聲,卻聽裡面全無動靜。
怎麼回事?湯師爺偷偷掀開車簾的一角向內張望之時,只覺得異香撲鼻,再看沈從元正在四仰八叉地躺在車廂裡,一副蒼白的面孔,疼得手腳都有些抽了。
「老爺您這是怎麼了!」
湯師爺大驚失色,伸手一抬簾子連忙就要招呼著抬人。
沈從元被這股子寒風一激,腦子裡卻是恢復了三分神智,滿身冷汗地從牙縫兒裡擠出幾個字來:
「別聲張……回府,去……快去請大夫!」
湯師爺登時回過味來,這可是九皇子的府衙之前,若鬧個亂七八糟的以後還讓自家大人怎麼混!
這位湯師爺熟知沈從元的心思,明白他是個氣量狹小卻又攬權不要命的,此刻若是立即回府,這位主子便是因此耽擱了救治死在路上也簡單。
可若是在這睿王府門前鬧出個風風雨雨來,回過頭來沈大人身愈之時頭一個便會把自己給宰了!
左右不過是個受人錢財與人當差的幕僚,湯師爺瞬間便權衡出了此間的利弊來。一邊吩咐著人將大夫直接請到沈從元府中,一邊趕緊著下令馬車向自家府中駛去。
一縱身間,湯師爺自己卻先蹦上了車伕旁邊的副座,口中高喊大人放心,萬事有學生效死云云。
雖說他湯師爺不知道自家大人究竟是出了什麼事,生怕進了車廂會扯上些說不清楚的干係,但這一下赤膽忠心的姿態還是要擺的。
可也就剛剛這麼一開車廂空氣流動,原本是捂了一車廂的白煙香氣卻登時便被外面進來的風吹散了,沈從元死魚一般地躺在車廂裡,任憑馬車上下顛簸,原本那腹痛如絞的感覺卻有些漸漸好過了起來。|
瞅著那被撇到一邊兒的暖爐,沈從元心裡突地醒悟,這安家既不是要和九皇子獻媚,也不是什麼要玩腳踏兩隻船的把戲,而是實實在在地針對他做下了佈置。
「毛都還沒長齊就想跟本官鬥,這一次事了,讓你這黃毛丫頭瞧瞧什麼叫做……啊!」
沈從元此刻腦子裡又浮現起了安清悠那張寵辱不驚的臉來,正自心裡面發狠,忽然間只覺肚子裡咕嚕嚕一陣響動,原本那肚脹之感竟是向下川流不息疾奔而去,轉眼之間竟已到了谷道菊門,連忙閉息稟氣,雙股緊緊的用上了力,那五穀輪迴之物才算沒有霸氣側漏出來!
安清悠平素調試香料不過須臾之間,這一次雖說材料與工藝大不相同,但更是親自盯了足足兩天兩夜的功夫,哪裡有這麼疼上一陣子便罷了的好事?
自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能夠解恨!
沈從元就這麼一邊運氣一邊用勁地足足忍了一路,過了好一陣子馬車停下,竟有一陣如蒙大赦的感覺,知道十有**是到了自家府上,這問題總算是有得解決了。
可世間諸多關鍵之處,往往不是壞在本人手裡,而是壞在了聰明人頭上。
那馬車所停之處卻不是府中門前,而是沈從元府上的街口。
湯師爺在睿王府前得自家老爺提點要隱秘行事,這時候卻多長了一個心眼兒,兀自在馬車上對那車伕罵道:
「蠢材!這時候還嫌是不夠招搖麼,兜個圈子從後門進去,必須要悄悄的回府!」
沈從元心裡這叫一個恨啊,老爺我都肚子都快憋炸了,這時候還分什麼招搖不招搖的,盛怒之下朝外大罵道:「誰說要走後門……」
當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沈從元再怎麼精打細算,情急之下卻是百密一疏,忘了這時候正是萬萬松不得勁兒的時候,那「走後門」三個字剛一出口,只聽「噗」的一聲,那滿肚子的貨事伴著一個響屁磅礡而出,正所謂平地起怒濤,一浪接著一浪之間,既似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氾濫一發而不可收拾。
大批的腌臢物事一點兒沒糟踐,洩了滿滿一褲兜子。
倒是湯師爺連忙跳下車,等到後面剛要拉車簾,猛覺得一股惡臭撲面而來。怔了一怔卻是捂著鼻子討好地問道:
「那老爺的意思,是走前門?」
「不……不必了,還是從後門走吧……讓車馬一路行到內宅裡……」
車廂之中傳來沈從元斷斷續續的呻吟之聲,湯師爺剛要點頭稱是,忽聽得車廂內又是一聲大叫道:
「不對!怎麼還有?哪……哪個門近一點兒啊?」
馬車到底還是從前門一路衝進了內宅,沈從元好一通川流不息,竟是連茅廁也沒空去了。
好在是自家地盤身邊到是不缺人手,若干個馬桶一字排開輪流伺候。拉到最後,沈從元人都有些迷糊了,腿軟得邁不開步子,逕自躺在床上由幾個婆子邊端屎邊擦拭。
眼瞅著好容易停了洩,伺候的眾人卻是瞧著沈從元的胯下,一個個面露詫異不已。
老爺這肚子裡估計是拉空了東西,怎麼著那臍下半尺雙腿之間,竟是另有一根此刻本該軟趴趴的物事居然一柱擎天,不怒自威起來?
陡然之間,沈從元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騰地一下子翻身坐起,一臉病態的潮紅之下,口中神志不清地呵呵而呼。
一雙眼睛佈滿了血絲竟露出野獸一般的神色,沈從元左右望望,竟是一把揪過了身邊一個伺候身下的侍妾,狠狠地就要向床上按去……
若說是平時老爺招幸,那侍妾只怕是高興得拜祖宗還來不及,可是這時候沈從元那狂顛似鬼的樣子,那侍妾卻是嚇得臉都綠了,拼了命一般地從沈從元的身下逃開,口中的尖叫幾乎是連房頂都要掀翻了。
周圍的僕人已經有些嚇傻了,先不說今天怎麼會變成這般模樣,單是此等醜態被人瞧見,按照自家老爺的一貫脾氣說不定便要把這在場之人全都弄死的!
一時間人人面如土色,十個有九個中倒泛起了一陣古怪念頭。
「老爺這究竟是中了邪還是鬼上身?要不然……要不然老爺還是死了的好?」
想歸想,沈從元平日裡積威極重,卻是沒有人敢真的把他往死路上送一程。
眾人驚詫之餘,倒是湯師爺這時候顯出了該有的鎮靜功夫,看了看左右道:
「瞧什麼瞧,老爺不過是飲酒過度有些醉了,很稀奇麼?留下兩個伺候的,都給我滾到外面候著去!」
說話間毫不遲疑,湯師爺當先便走,眾人這才如夢方醒般地魚貫而出。
等到外面卻被湯師爺齊齊叫了一處偏僻院子,陰惻惻地道:「從現在起,誰都不許出這院子。今日之事若有人膽敢漏出去半句……哼哼!老爺的手段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想不想保住你們自個兒的腦袋都好好尋思尋思!」
湯師爺警告之後,一干下人自然噤若寒蟬,紛紛點頭不提。
湯師爺命人看住了院子,卻又殺了個回馬槍直奔沈從元的屋子而來,這當兒急中生智,腦子竟比平時轉得還快了幾轉,瞬間便已經想到了好幾套說辭,總歸是要將事情都推到其他人身上。
他湯師爺以前雖然知道自家老爺的腌臢事亦是不少,卻每每能從被滅口的邊緣化險為夷。
死道友不死貧道,這實為不傳之密也。只要有足夠的替死鬼,區區一點拉褲兜子發淫瘋?屁大的事兒!
湯師爺心裡自我安慰了幾句,那沈從元的屋子裡他也是死活不願進去了。就這麼在外面候著,便在此時那派人去請的大夫卻總算是及時趕到。湯師爺如蒙大赦,迎面就嚎了一嗓子:
「救星啊——!」
這大夫姓周,如今在御醫院任職,這一身的醫術卻是極精湛的。
進得門來一通的檢查,登時雷厲風行般的動作了起來。
又是施針又是灌水,更立時命人把沈從元的手腳都給捆了,為防神智不清之間咬了舌頭,連他口中都鑲上了麻核。
待一切昨晚,周御醫扭過頭來皺眉道:
「沈大人這症狀實在是奇了,老夫行醫數十載,卻是從未見過此等症狀。不過沈大人的脈搏強健,性命倒是無憂。從脈相上而論,倒似是陰陽失調陽火過盛,顯是外毒入內,邪物入腦……」
這周御醫的醫術著實了得,若是安清悠在這裡,聽了這話只怕也要佩服三分。
那香餅本就是用多種不同的原料調製而成,按照人體反應的快慢依次發作,這幾句斷詞實在是對症。
只是那湯師爺這時候可沒心思聽人說這些東西,作著揖在那裡哀告道:
「我的御醫爺爺哎,您說的這些學生我也聽不懂,您就給句痛快話,我們家大人到底應該怎麼治吧!」
周御醫臉上閃過一絲不快和鄙夷之色,寫方子的時候提筆之間卻用藥又重了兩分,須臾之間藥方寫好交給了湯師爺道:
「一張補氣,一張瀉火。每日早晚各服一次,用米湯灌下,洩個三五日也便好了。待人醒過來之後一月之內莫食油膩,尤其是行不得房出不得陽精,這一點需要謹記了。」
「還洩啊?」
「你有更好的辦法?」周御醫面現不滿,湯師爺急忙巴結賠罪。
湯師爺雖然不懂藥理,聽那周御醫說要洩也只能遵囑行事,只是看向自家老爺之時,那臉上的同情之色卻又多了三分。又聽說行不得房出不得陽精,卻是伸手向沈從元胯下一指,一臉尷尬地道:
「那……那這個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周御醫似是隨意地撇了某個血脈憤張的物事一眼,口中話語卻是不容置疑地道:
「還能怎麼辦?就硬挺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