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念頭也就是想想,選秀那攤子水有多深,牽扯的事情又有多複雜,錢二奶奶可是比誰都清楚。
還是眼前的事情更加要緊,當下兩人又隨意聊了兩句私房話兒,錢二奶奶又道:
「妹妹今日翻手間便將那香物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莫說旁人,就連我這做姐姐的也是覺得大開眼界。不過妹妹這技藝之妙,當是遠非只調出一股濃香來那麼簡單吧!手上還有什麼新進好東西,倒是讓姐姐我先睹為快?」
錢二奶奶說得鄭重,安清悠倒是送了一口氣,還當是什麼大不了事情,原來又是尋些調製的香物罷了。
說及調香這個卻是不妨,另一個時空中自己從小到大練調香練了一輩子,如今拿出來的不過九牛一毛罷了。
「這調香之技雖是小道,裡面的變化卻是繁複多端,卻不知姐姐想要個什麼樣子的香囊?小妹近日倒是做了幾個,姐姐若還能瞧得過眼,便先拿去把玩。若是另有什麼想要的,小妹回去琢磨琢磨再調製了便是。」
說話間,安清悠倒是拿出了三個不同種類的香囊來。今日錢二奶奶著實是幫著自己做了不少力,安清悠也不吝嗇,遞過去的可不是那種在女眷院子裡大撥發的大路貨,乃是實打實的精品。
錢二奶奶拿過來一聞,登時眼睛便亮了起來!
這三個香囊有的芳香可人,有的雅致素淡,皆為一時之選。
還有一個香囊看著不怎麼起眼,那股子香氣卻是讓人直有一種若有若無的**之意,問了安清悠才知,原來這種香的名字卻叫做「俏兒媚」。
「姐姐覺得如何?」安清悠輕輕地問道。
「果然是精品!便是放在皇宮大內,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東西!縱是那些專為宗室貴人們服務的老行家,怕也是調不出來的!」
錢二奶奶極為肯定地點了點頭,把玩著安清悠遞過來的三個香囊,尤其是對那副「俏兒媚」更是愛不釋手,只是興奮了一陣卻又有些低頭沉思起來,半晌才抬頭對著安清悠道:
「還不夠!」
「還不夠?」
這話卻讓安清悠微微地吃了一驚,這三個香囊的水平如何,她比任何人心裡都有數。
雖說自己還有很多的調香手段沒有用出來,可是在這等古代,相信這般作品已經是頂尖的品質了。
不過安清悠到底還是安清悠,很快就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只怕這錢二奶奶倒不是嫌自己的香囊不好,而是另有它意了。當下卻是不露聲色地問道:「那姐姐想要什麼?」
錢二奶奶見安清悠臉上的驚異之色只是一閃,轉瞬便恢復了常態,不由得對這位安大小姐的鎮靜功夫又是高看了一眼,只是她接下來說出的話,卻是更讓人震驚:
「姐姐我這邊倒是有些貪心了,誰讓妹妹的調香手藝實在太好呢!只想問妹妹一句話,若是妹妹以後調出來的新香盡數由姐姐收了,卻不知妹妹肯是不肯?」
「全部?」安清悠不由得面色一變,卻是緩緩搖了搖頭。
錢二奶奶是在宮裡歷練出來的好手,精明本事之處遠非一般的官宦夫人們可比。
雖然二人之間不過是數次交往,但以她的眼光,早已經看出安清悠的內心遠不似外表那麼柔順,反倒是個十足十的剛烈女子。心知不拿出些更有誠意的籌碼來,卻是很難打動於她。當下卻是輕歎了一口氣道:
「實話與妹妹說了吧,當初妹妹在我家府上小聚之時,不是拜託妹妹做過一批香囊去送給我家婆婆?這批香囊固然是我家婆婆喜歡,但也有一些被姐姐帶進宮去,一時興起便送給了宮中的某位貴人。那位貴人對妹妹的手藝讚不絕口,連著姐姐我也得了不少的好處!」
這倒是題中應有之義,以錢二***手段聰明,自然要把那批超越這個古代時空水平的香囊發揮到極處。
這一節安清悠在當初制香之時便曾想過,只是這對自己倒也沒什麼壞處,故此也沒放在心上。
不過看此刻錢二奶奶這副樣子,倒也知道她必有下文。
安清悠當下也不著急,輕輕地抿了一口茶,微微笑道:
「小妹所做的把玩之物倒能幫上姐姐?那我倒要替姐姐歡喜了,如此豈不是甚好?」
錢二奶奶卻是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
「妹妹莫要再拿姐姐尋開心,事情壞就壞在姐姐我一時貪心拿著香囊去宮裡討喜上。那位貴人得了妹妹的香囊愛不釋手,同時卻也發下了一句話來,這種香囊便多往宮裡多遞送些,至於這做香囊的人,也要讓姐姐我盯住了,最好是一個製品也不流出去,盡數收集到這位貴人的手裡!」
這話一說,安清悠登時心中雪亮,宮闈爭鬥中的你死我活絲毫不亞於官場戰場。
那位貴人見獵心喜,卻是打起了把持此物源頭的主意。便是自己受用不了,那也不能讓旁人用!
「皇家害人啊……」安清悠心裡忍不住吐糟了一番萬惡的封建制度,就是因為這種事情,中土上下五千年的文明歷史,倒不知道有多少精巧的手藝最後落得了個失傳的下場。
不過這等放在眼下大逆不道的話自然不會當著錢二奶奶去講,微一凝神間,倒是想出了一條對策。
安清悠對著錢二奶奶微微笑道:
「我算明白了,敢情姐姐是拐了個彎幫宮裡那位貴人傳話來著。不過這位貴人雖然身份高貴,妹妹卻怕是要恕難從命了!」
錢二奶奶苦笑連連,暗忖這安大小姐果然是個剛烈女子,只可惜還是太嫩了,宮裡頭那位貴人又豈是好相與的?當下卻是歎了口氣道:
「我也知道這般要求卻是強人所難了。不過妹妹可別忘了,宮裡的貴人卻哪裡是那麼好拒絕的?我這做姐姐的托大年長了幾歲,少不得便要勸上幾句,妹妹你不知道你面對的是誰……」
「那位貴人也不知道她面對的是誰!」
安清悠直接打斷了錢二***勸說,搖了搖頭道:
「想拿身份強壓我也行。可是那又能怎地?姐姐是宮裡出來的人,自然知道香料這種東西除了散發香氣之外,更有些其他用途。真把我逼急了便答應於她又能怎麼樣?哪天在香物裡面做些手腳,弄出來的東西自可翻手之間便成了害人的東西。我的地位雖說比那位貴人差個十萬八千里,但要拚個同歸於盡倒也不難!」
這話說得都有些到了大逆不道了,錢二奶奶聽得目瞪口呆,只想到她性子外柔內剛,沒想到卻是烈到了這個地步。呆立良久卻還是搖了搖頭道:
「妹妹這話未免說得太滿,宮裡不比外面,貴人們所用的飲食香物皆是由宮女以身試過的,妹妹的調香手藝雖然精湛,到了宮裡想用這類法子與那些貴人制衡卻未免沒機會……」
「沒機會?」
安清悠微微一笑,伸手便挑起了那種「俏兒媚」香囊說道:
「好比這種『俏兒媚』,妹妹隨手往裡面加兩種物事,仍然是功效香味半點不變,可是這人若是經常使用,一年半載之後卻是眼圈發黑,皮膚變得黝黑乾癟,到最後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姐姐信也不信?卻不知這種起效極慢的香物,又怎麼去讓宮女們試?難道我每調出一種香料那位貴人都要長期觀察才敢用不成?」
這話倒不是危言聳聽,現代人的學識實在超出了古人太多,對於安清悠而言還真是舉手之勞而已。
只需要在香物中加入些份量超標的重金屬便行。另一個時空中眾多假冒偽劣的化妝品早就提供了無數恐怖的例子。
錢二奶奶聽得簡直是目瞪口呆,當真是楞的怕橫的,橫得怕不要命的。
安清悠既下了死不屈服之心,還真是宮裡貴人都拿她沒轍,更別說她此前在調香上表現出來的手藝實在太過驚艷,就算她此刻是在拿大話拍人,誰又敢真的去試?
何況宮裡那位貴人手段雖是霸道了點兒,說到底還是想把這調香之人收歸己用,真弄得逼急了一拍兩散,這事情可算是辦得栽到了泥裡。
錢二奶奶一下子做了難。
安清悠卻是微微一笑,反過來卻是勸著錢二奶奶說道:
「姐姐倒也不用著急,小妹在許多事情上多蒙姐姐照顧,如今既是有事攤到了姐姐頭上,自然也不能讓姐姐太過為難。這事情說簡單倒也簡單。宮裡那位貴人所需的自然是上品,好比小妹今天在外席間隨手便發出去的那堆香囊,香氣自是濃郁了,可放在宮裡卻嫌忒俗。此等製作簡單的大路貨貴人們要來又有何用?」
錢二奶奶一怔,卻是陡然間彷彿看到了一個極好的通融法子。當下向著安清悠問道:「妹妹的意思是……」
安清悠微微一笑,卻是不慌不忙地抿了口清茶,這才悠悠地說道:
「那位貴人所思,不過是要在這香物上壓宮裡其他人一頭罷了。小妹保證,別人能從我這裡拿到的香物這位貴人亦能拿到的更多。另外再給這位貴人專門量身定做一個完整系列的香物,為這位貴人特別專供絕不外流,簡稱『特供』。不知道姐姐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