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爺離開後,不到一柱香時間,一名年近五十的男子不知從哪個角落如鬼魅般冒出,一張半老不少的臉上笑容燦爛,看向馮素弗的那雙眼眸,喜悅之情不言而喻。|
任誰都想不到,這笑容可掬平易近人的老頭,竟然就是令江湖人士聞之色變的西域蠱尊歐陽拓穆。
馮素弗只是淡淡瞟了他一眼,一臉倨傲。
「兒啊」
「你能治好我娘子再說。」他長身立起,心不甘情不願地退到一旁。
蠱尊笑吟吟道:「放心,自本尊出道以來,還未遇到過救治不了的疑難雜症,兒啊——」
被他瞪了一眼,蠱尊只好縮了縮脖子,執起床上人兒的手腕,一張嘴還在喋喋不休。「我這兒媳婦生得當真美艷不可方物,配得起我兒!」
一旁的人只當被風聲掃了耳膜,一雙墨眸卻時刻關注著他臉上的神色。
忽然,蠱尊眉心微皺,臉色一沉,冷言道:「這女子不是我的兒媳婦,不救!」
「你」未料他會如此,馮素弗又驚又氣,怒道:「你若不救,以後我絕不再見你!」
「兒啊」
「你救是不救?」若非已走投無路,他絕不會跟這人在此浪費唇舌!
蠱尊歎了一口氣,無奈道:「你這性子,與你娘真是同出一轍。|」
「別提我娘!」他怒焰瞬間狂飆,若不是為了自己的女人,這怕這會已經將對方掃地出門。「我只問一句,你到底救不救她?」
床上的人兒臉色越來越蒼白,他一顆心焦急得如火燒繞。
「她腹中胎兒並非」
「與你無關!」他別過臉,難掩失落。「不管她腹中的孩兒是誰,這輩子,我非她不娶!」
蠱尊眼神緩緩黯淡了下去,不一會卻又漸漸亮了起來。這小子,與自己當年那份執狂癡念卻是有十二分相似。唉,這都是命,命中注定的劫數。
無聲歎息後,他道:「她本活不了這些時日,卻因為腹中的胎兒逃過了這一劫,那溶碎的蠱毒如今都聚集在胎兒身上,倒也好治。」
「如何治?」
「把體內殘餘的蠱毒逼到胎兒胞衣中,催生引產,讓胎兒把毒帶出,母體可保。」說著這麼殘忍的話,蠱尊的臉卻仍是笑意盈盈。「兒啊,這是天意。」
「不可」他看著床上的人,喃喃低語,「不能用這法子」
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他從不曾忘記,當知道自己與大哥有了孩子時,她眼裡那一閃而過的喜悅以及生機有多麼強烈。如果沒有孩子,她還會不會有活下去的勇氣?
「這是唯一的辦法。」他斂了斂神,眼裡閃過一絲森寒,「那孽徒私自啟動五倫陰門陣,讓馮跋在虛渺之境待了一千多年,這蠱毒也隨他長了千百年,早已成了蠱中之精,若非如此,以那孽徒的功力,也不至於對它束手無策。要解毒便要有所犧牲,兒,你該知道要如何取捨。」
他不自覺地坐在床邊,一顆心從未有過的糾結。「若是不解毒」
「她腹中胎兒早已遭蠱毒侵入,就算不以胎衣淬毒引流,胎兒在母體也停留不過三月。若等到那時,不僅胎兒不保,你的女人也會毒發身亡,最後一個也保不住。」
見他臉色淒楚,他溫聲道:「兒啊,你們還年輕,她若想要孩兒,你以後多努力便是。」
「容我考慮一宿。」馮素弗對他的態度難得柔和,「你明日再來,待我好好想想。」
他那態度,雖說不上友好,卻也沒有惡言相向。蠱尊滿心歡喜,在楊曦頸下輕輕點了兩下後,乖乖聽話離了去。
楊曦在他走後不久便醒來,而馮素弗也將蠱尊的話原原本本複述與她,之後,他只是一直默默呆在一邊,讓她自己做決定。
有些選擇,還得要自己去面對,他幫不了她,只能無聲守候。
很久很久,她一句話也沒說,就這麼呆呆地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兩眼空洞無神,毫無生氣。
夜已深。少主殿無人敢驚擾。
他輕輕握起她的手,柔聲道:「你餓了麼?我去命人給你弄點清粥可好?」
她本想拒絕,可想到腹中孩兒,卻又不自覺地點了點頭。不管將來如何,至少,在他還留在她肚子的日子裡,她不能委屈了他。
於是,馮素弗滿臉驚喜地吩咐下人去準備,很快下人便送來清粥小菜,她大口大口地吃著,胃口似乎好得很。
之後,她躺下歇息,雙手依然輕輕覆蓋在小腹上。這樣的她,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曦兒」行軍打仗,九死一生,邊疆野境,奇寒困苦,他一生,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面對絕境死亡,他從不畏懼,這一生能讓他心慌懼怕的,唯有眼前這個小女人。
愛之深,痛之切,愛得太小心翼翼,太卑微,卻仍甘之如飴。最怕的是她不給他卑微的機會。
「如果你執意留著他,我也會陪你一起面對。」他從她身後躺下,輕輕摟過她的肩,讓她面對自己。
「然後陪我生,陪我死,是嗎?」她離開馮跋,不就是為了讓他能好好活下去?「我不想死,可我捨不得。」
她低眉看著小腹,神色淒楚。
「我們將來還可以有很多孩兒,我.」抿了抿唇,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般,他悶聲道:「如果你想回大哥身邊,等你解了身上的毒,我立即送你回去,決不食言。」
她什麼也沒說,仍只是看著小腹發呆。
「曦兒,你說句話。」面對她的沉默,他只覺得渾身無力,身心被重重的挫敗感擊打得遍體鱗傷。
她的憂傷從不對他傾訴,她遇到困難,只會一個人默默承受,默默去解決。他一直不是那個可以為她排憂解難的人,一直都不是。
她的心門,從來就沒有真正讓他跨進過一步。
「曦兒,再信任我一次,等你解了毒,我送你回」
「我要活下去。」——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