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連數日,馮素弗一直在外處理事情,未曾在宮殿裡露過面,想找他說清楚,卻苦於無法見到,這事,楊曦也只得先放在一邊。
只是暗紂這兩兄弟都是一副脾性,感情之事,不想面對的時候就選擇當鴕鳥,佯裝不知。
暗歎一聲,她跨入如煙的榭水閣。眼下,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她。
身為河川一線的國師,如煙所居住的榭水閣無疑過於清幽樸素了點。不過,他們這些人與一般的王族中人心性迥異,對身外之物絲毫不看重,就連馮跋的寢宮也是簡潔雅致,並無太多的奢侈之物。
閣中,不少她未曾見過的花花草草安安靜靜地擺放在一旁,如煙淡若的身影卻不像往常一樣穿梭於其間。
她拾步進了書房。果然如她所料,如煙正在書房翻閱書籍,見她到來,也只是淡淡一笑,軟軟呼喚了一聲「王妃」,算是打過招呼。視線,幾乎沒離開過手裡的古書,眉宇間儘是淡淡的愁容。
楊曦不客氣地坐在她身前,打量起她手裡捧著的看似年代久遠的古籍。那文字,她基本上一個都不認識。
「是西域的梵文。」如煙抬頭看了她一眼,溢出絲絲苦澀的笑,「對不起,我還不能」
「你如果有辦法,會讓他受那些苦嗎?」她只是淡淡一笑,不見絲毫失望。
她本來就沒奢望過會有奇跡發生。
「王最近一直在派人打聽我師父的下落,但始終沒有他老人家的消息。」他們的王心裡比誰都焦急,只是他從來不會把這一面表現給任何人看。|
就算她不說,她又怎會不知?臉色一正,她問:「我還能活多久?」
「不會超過兩個月。」說這話的時候,表面輕鬆,心理的酸楚只有自己知道。「但,也可能是明日,或後日。」
「我明白了。」連上天都在催促她。真是一點情面都不留。「我要的東西呢?」
沒想到她即刻要行動,她臉上的笑意再也掛不住,「王妃,再給我幾日時間,也許」
「我不能冒險。」她斬釘截鐵地打斷她,「如煙,把東西給我,幫我,好不好?」
「王妃」素來冷靜的如煙,此刻也不得不動容。「你如何捨得?王妃」
忘情絕義,從此成了陌路人,她怎麼忍受?
「給我。」再不捨得也要如此,馮跋為她所受的苦已經太多太多,帶著這些回憶,已足夠讓她過完這一生。何況,她這一生也快走完了,不是麼?
她的堅定讓如煙無法再多說什麼。她從暗格裡取出一個精緻的玉瓶遞與她,「這絕情水以我的能力十年才能提煉出一滴,如若一次不能成功,我再沒有第二滴給你。」
楊曦接過玉瓶,謹慎地收在懷裡。「這絕情水,你本是要留給自己的,是嗎?」
如煙別過臉,不看她,也不說話。
「如果你願意」
「我不願意。」她飛快地拒絕,哀傷一閃而逝,「沒有人能取代你在他心裡的地位,王妃,不要懷疑王對你的感情。」
她怎麼會懷疑?唇邊溢出蒼白的笑,她溫言道:「我只想有個人能照顧他。」
「如煙無能。」但,這一生她都守在他身邊,直到他不再需要她為止。
楊曦也不強求她,她心裡還有更適合的人選。
蒼白的手輕輕揣住懷裡的玉瓶,心底的痛一浪蓋過一浪,無休無止。「這絕情水如何用?」
「滲入骨血,一覺醒來,明日便會把對施法之人過去的情緣忘記得一清二楚。」如煙深吸了一口氣,不敢看她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眸。「絕情水無藥可解,一旦忘卻,以後再不會想起來。如煙不能違心地勸你放棄,但,你可以再好好考慮下。」
「好如此才好」她就這麼喃喃自語著,一步一步走出這個門口,對她的提醒絲毫沒有聽下去。
如煙看著她瘦削的背影,眼角的淚靜靜淌下。她繞過書桌,「噗通」一聲,在她身後跪拜了下去:「王妃,如煙替河川一線所有的臣民感激您!謝謝!如煙會每日為您祈禱,祝您安康!」
說罷,頭重重地磕了下去。
從楊曦來求她救馮跋那一刻起,她就已經預料到這個結局。她以為她可以平靜地面對,可如今眼見楊曦就此離開,那孤單的身影和佯裝的笑意讓她的平靜瞬間崩塌。
那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纖弱女子!一個人一顆心,她可以承受多少人間的悲劇?
王妃,對不起,對不起.
風幽幽地吹,楊曦飄忽的身影再也無處可尋,她抱著腿,把臉埋在雙膝間,壓抑了多年的淚再也隱藏不住,如決堤的洪水狂瀉而出。
楊曦說的沒錯,那絕情水她本是要留給自己的,一生的情一生的痛,她只想在自己痛到無法再忍受時忘情絕義。可,這麼多年來,就算再痛她也一直捨不得,捨不得忘記王,忘記他的一切。
他如何深愛著王妃,她便如何深刻地愛著他,一顆心雖然很痛很痛,卻為能一直守在他身邊而心滿意足。她以為她對王的愛世上無人能及,哪怕他不愛自己,可至少她可以驕傲地認定她才是最愛他的那個!
直到今天,直到她親眼看著王妃取走絕情水!
讓心愛的人忘了自己的一切,她做不到,她做不到!
到頭來,所有的堅持和自負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最愛王的那個人,是王妃,是讓個讓王不顧一切的女子。
或許,這就是命
不該是她的,永遠不會屬於她。
斷線的淚珠無論如何擦不完,這一刻撕心裂肺的痛,不知道是為了楊曦,還是為了自己。
她就這麼坐在地上,似乎想了很多事,也似乎什麼事都沒想,直到日落黃昏,直到一個高大頎長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她緩緩抬頭,喃喃呼喚:
「少君」——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