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寒冬之夜,就連月色也顯得冰涼,月下之人卻是滿身滿臉的細汗。|
他雙目緊閉,俊顏上儘是痛苦的神色。
無數青色的血脈暴露在古銅皮膚下,猶如一條一條數不清的小蛇,顫動著細長的身子,慢慢在他身上爬行。
楊曦雙手撫緊了雙唇,才勉強沒有痛叫出聲。
將軍府那一戰上,她曾見過他蠱毒發作,卻因為距離太遠,他身上所有的變化,她完全不知。這次,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這一切,實實在在的感受著噬肉的劇痛,一顆心隨著他痛得無法呼吸。
為什麼會這樣?是誰在他身上下了如此殘忍的蠱毒?為什麼要如此對他?
她跪在他身旁,不敢打攪他運功與蠱毒抵抗,淚卻默默流了一臉一地。此時此刻,才發現自己真的很沒用,在他最痛苦最艱難的時候她絲毫幫不上忙。
如果如果唱歌,是不是可以讓他減輕一點痛苦?
可就在這時,馮跋臉色忽然一變,一口渾濁的污血狂湧而出。他睜眼看了看她,聲音蒼白無力:「沒事,莫怕」
話還未說完,兩眼一閉,人已昏闕了過去。
「跋!跋,你醒醒,醒醒!」緊抱著他滾燙的身體,她驚恐地呼喊了起來:「卿哥哥,素弗,救命,救命啊!」
一時間,慌亂的腳步聲,震驚的尖叫聲亂成了一遍。她淚花的眼看不清這一切,卻只看得見懷裡的人一張俊顏越來越黯淡。|
苻卿在一團混亂中狂奔而來,那張臉也是慘白勝雪,絲毫不比馮跋的好看。他執起馮跋的手腕,凝神號脈,一張臉漸漸沉了下去,「他是不是與拓跋凡動過手?」
她不知。那夜她一直昏睡,發生了什麼事她完全不清楚。「他怎樣?是不是傷得很重?」
苻卿神色凝重,輕輕點了點頭。
「大哥到底中了什麼毒,苻卿!」馮素弗揪起他的衣襟,低吼道:「別騙我!」
兩度驚嚇,酒氣早驅散的無影無蹤。
苻卿無暇與他解釋,他咬了咬唇,沉聲道:「馬上啟程回宮!」
侍衛們聞言立即牽來馬匹,苻卿扶著馮跋一躍上馬,頭也不回地疾奔了出去。侍衛們緊隨其後。
所有人一心記掛著馮跋的傷,卻把完全不懂馬術的楊曦落了下來。看著眼前的馬兒,她咬了咬牙,牽著韁繩險險爬了上去。她不能成了他的負擔,她要學著依靠自己!
一咬牙,馬鞭狠狠揮下,看似溫順的馬兒嘶鳴了一聲,如箭般狂奔了出去。一旁與村長匆匆交代完的馮素弗回身時,只看到疾奔的馬兒上那抹身影搖搖欲墜,驚險萬分。
他心下一緊,一躍上馬,匆匆追了出去。
楊曦在馬背上一路顛簸搖曳,她拚命想保持平衡,身子卻不聽使喚的搖擺不定。咬了咬牙,她命令自己一定要清醒,一定不能暈過去,可腦袋卻越來越沉重,意識也漸漸渙散開來。
忽然,馬兒一個急轉,她一時沒能抓住韁繩,還沒來得及尖叫,身子已被狠狠甩飛了出去。緊跟在她身後的馮素弗臉色一變,縱身一躍,在落地前那一刻緊緊把她護在懷裡。
兩人在黃土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了下來,馮素弗迅速把她扶起細細打量了一圈,除了手背上一點擦傷,其餘地方沒發現有受傷的跡象,他吁了一口氣,臉色卻變得十分難看。
「你這魔女,不會騎馬為什麼還要逞強?緊急關頭,還要添亂子!」
邊罵罵咧咧邊牽來自己的馬匹,取下水囊為她清洗乾淨手背上的傷口,然後一躍上馬,長臂一勾,把她拉到馬背上。「我沒有多餘的心思照顧你,自己抱好。」
她沒說話,只是緊緊抱著他。
斂了斂神,他一拉馬韁,兩人一馬,在夜色下飛奔而去,身後,只餘下滾滾塵埃。
趕了一夜的路,終究還是追不上。等回到皇城之時,如煙和苻卿已扶著馮跋進了密室,密室之外,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違者斬立決!
遠遠看著那面冰冷的牆,想著裡面的人正承受著何種痛苦,楊曦只覺得心裡的血被漸漸挖得一滴不剩。
關鍵時候,她除了會添亂子,什麼也做不了,就連騎個馬也做不到!像她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與馮跋在一起?
她真的好沒用。
這張蒼白的臉落入馮素弗眼裡,他心裡一堵,柔聲道:「對不起,我剛剛只是心裡焦急,那些話你別當真。」
「你說的沒錯,我從來只會添亂。」她幽幽開口,眼神空洞無神。
「那是我瞎說的,你別當真。」他沒有哄女子的經驗,見她如此傷神,一時間也想不到該說什麼。
「當不當真也好,那是事實。」她的目光又落在那道緊閉的石門上,眼神卻漸漸清亮了起來。
「曦兒」
「我不要成為他的負擔。」她咬了咬唇,沉聲道:「從今天開始,我會努力讓自己變強,直到有資格站在他身旁,與他一起接受所有臣民的擁護和愛戴。」
「曦」
「你會助我的,是不是?」她抬頭,深深凝視著他,「教我騎馬,教我武功,助我熟悉整個河川一線,好嗎?」
她的眼神真摯誠懇,無比堅定,她的決心與執念深深撼動著他。
這一刻,無論她要他做什麼,他也會義無反顧的去完成。
「從今天開始,我要做河川一線真正的女主人。」
晨曦初露,金色的陽光灑在她蒼白卻堅定的臉上,一張臉,清透無暇。
她不知,這一刻的她,明艷動人,顛倒眾生。
她不知,這一刻他眼裡的她,脆弱如溫室嬌花,卻也堅強如路邊野草,遍地可重生。
初陽衝破雲山,漸露光輝,那光亮卻比不過從她身上散發出的鋒芒。
他的唇邊緩緩勾出一抹溫和的笑意。
前路哪怕崎嶇,我和大哥一定會陪你走下去,直到,整個河川一線的臣民臣服在你腳下的那一天——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