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屬下也是聽命行事.」
少年的聲音軟軟的.有種受傷的味道.本來高昂著的腦袋也垂低了下來.黑色的髮絲垂落.遮住了他的容顏.蘇清影的心一震.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覺得有些心疼.
是她將他帶入這深深的宮門.是她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也是她在他已經可以平靜地生活時將他提了出來.
煙花之地是不好.巍巍皇廷也不見得乾淨到哪裡去.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有種莫名的責任感充斥於心.
「好了.男子漢大丈夫.做什麼這種姿態.既然上面讓你到鳳鳴宮當侍衛.那就好好努力.本宮還等著你的保護呢.」
女子的手輕輕拂過他已經初顯筋骨的圓潤肩頭.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安慰動作.少年的身子卻是一僵.陰影處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
「嗯.我一定會努力的.會努力……保護你.」
最後三個字很輕很輕.一點點刻入了他的心間.
蘇清影看過來.什麼都沒有發現.少年只是一個心思簡單的少年罷了.重新從欄杆上的小碗裡抓了一把小米.她的身姿再次變得慵懶動人.
白羽的手有些緊張地攥著.抬眸間.是她與剛剛想同的淡然.他的承諾於她.沒有什麼特殊.只是.瀲灩明眸中的欣悅代表著他的心情.沒關係.我記得就可以了.心底這樣念著.以往的不甘不願.執著偏激.在她的面前.都化作了清風流水.不留一絲痕跡.
蘇清影的目光從白羽的身上移開.沒有發現少年一瞬間變得失落的眼神.
她微笑地看著再次飛下來的那一對兒麻雀.警惕地看看她.又看看白羽.瞅著地上的香噴噴的小米.小眼神裡全是垂涎的光芒.
可能是因為兩個人類都沒有什麼動作.小麻雀開始小心翼翼.一點一滴地靠近.當到了最邊緣的位置時.便埋頭苦吃起來.這回.是嬌小的麻雀邊吃邊警戒.
藍衣少年直愣愣地站在自己的身邊.不知所措.蘇清影無奈地歎了口氣.環顧四周.一個人都沒有.這是怎麼了.
「你」
想說讓他走.只是在看到少年也帶著欣悅的眼神看著麻雀的時候.就說不出口.算了.沒人也是有好處的.
「坐吧.」
素手拍了拍欄杆.蘇清影的邀請讓白羽有些意外.
「現在的鳳鳴宮都快成了養老的地方了.哪裡來的那麼多規矩.」
蘇清影搖了搖頭.語氣間不止沒有傷心.反而帶著一絲淡淡的戲謔.
「娘娘.你……不傷心.」
紅潤的唇動了動.還是忍不住好奇.或者說是有些事情始終放不下.
「傷心做什麼.我現在過得很好.有句詩怎麼說來著.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雲卷雲舒.」
蘇清影的纖指點著自己的臉頰.無所謂地笑著.眼中卻是全然的淡漠.
白羽的眸子裡有一瞬間是欣喜的.卻在片刻之後變得黯然.
「撲稜稜.」
麻雀扑打翅膀的聲音.可能是吃飽了.兩個小東西毫不留戀地飛走了.
蘇清影的頭顱高高地仰起.似是不捨.有什麼東西在她的身上翻湧.
「娘娘若是真的喜歡它們.怎麼不將它們捉起來.」
白羽忍不住說到.眼神也望著那棵快要枯萎的大樹.看他躍躍欲試的樣子.想來.蘇清影若是說想要.會馬上去捉的.
「捉起來做什麼.籠中鳥有一個便可以了.我只是……羨慕它們罷了.」
後面的半句話在舌尖間翻滾.蘇清影還是隱入了心間.無憂亦無怖的感覺很好.她告訴自己.不要再進入情感的漩渦.不要害人害己了.她和楚鳴昱注定不能快樂地相愛.
淡淡的悲哀讓身邊的少年皺了下眉.此時方知.她不喜歡這座繁華的皇廷.想要安慰些什麼.卻說不出口.
小小的房間內.被「咄咄」不斷的聲音充斥.那是刻刀劃過木料的聲音.
白羽像是對待最珍貴的寶物一般.細白的手指捏著刻刀慢慢地在一塊巴掌大的木料上移動.
木料是黃花梨材質.不是頂級木料.只是.卻也是他自己的晌銀買的.意義總是不同的.
兩個圓圓胖胖的小身影在靈活的指下慢慢成形.尖尖的小嘴.圓圓的小腦袋.直愣愣的呆毛.可愛至極.
兩隻小麻雀的翅膀連在一起.相依相偎.羨煞旁人.
成雙成對的鳥.成雙成對的人.
「嘶.」
輕嘶了一聲.看著已是傷痕纍纍的手上再添新傷.白羽的眉宇輕皺.神色中有些陰鬱.
纖細的手指一緊.感受著手中木鳥傳來的冰涼.低首看去.那只嬌小的鳥兒.眼神中似乎有些孤高.或者是錯覺.
白羽卻不想再刻下去了.再刻下去.就會失控吧.
燭火明滅中.手間的刻刀終是再次雕琢了起來.咄咄不絕的聲音.為寂靜的夜添了一絲活力.
「這是.送給我的.」
蘇清影有些意外地看著對面頭垂的低低的.眼睛都要長在地上的少年.他的手卻執著地前伸.手心向上.雙翅相連的麻雀活潑潑地.代替著少年看著她.
白羽低垂的睫毛一顫.是我.不是本宮：「嗯.」
聲音極低.濃濃的期待卻是蘊含其中.
蘇清影一愣.想要拒絕的話.無法出口.木鳥雕刻的很用心.只是一隻木鳥.
白羽感受到手中一輕.他的嘴角無聲地上翹.
藍衣的少年緊了緊腰間的佩刀.便步履堅定地向著小路盡頭走去.
蘇清影的手摩挲著木鳥.又抬頭看了一眼那棵樹.還有樹上的小窩.眸子裡有些波光在閃動.
「出來吧.」
蘇清影的語調清然.卻在轉首看到是楚鳴昱的時候垂下了眸子.掩去了其中一閃而逝的詫異.而她的手.直覺性地向後一擋.
白衣的男子一步步走來.姿態優雅自然.形若流水.若不是那一動不動的衣擺.若不是圍繞在他周圍的死寂的風.他表現的毫不在意就太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