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陽光柔和動人.點點金芒綴飾著空寂的台階.為這冷落的宮廷添上了一絲溫暖.
蘇清影斜支著下頷.明澈的眸子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看著窗外的落葉飛花.半張冷漠的容顏暴露在金芒下.似乎也成為了這悠悠自然的一部分.
一片白進入了眼底.蘇清影淡淡然的眸子一滯.幾個結伴的宮女身上穿著素淨的宮裝.髮髻上除了一朵白花之外.再無其他的裝飾.以往總是歡快地如同小鳥的女子們.全都低首垂目.表現出一份悲慼.
蘇清影知道.那是什麼.手指一僵.有絲冰冷觸及心頭.
恍惚間想起.趙弄笙是宮中地位最高的妃子之一.那日和楚鳴昱鬧翻之前.才聽到了她的死訊.她佩服她.即使趙弄笙的死亡會將她推到風口浪尖.那個會為了自己不經意的救命之恩施以援手的女子.那個會因為自己奪走了愛的人.憤然出手的女人.
距離趙弄笙死亡時間.正好七日.七七回魂日.總有些鬱結.催促著她走一遭.
袍袖撩起.身姿慵懶地站了起來.施施然地向著宮殿外行去.一路上.遇到的都是陌生的宮人.他們欲言又止.眼中帶著明晃晃的不想要她出去的希望.只是.在蘇清影眉頭蹙起的一刻.終究不敢真的強行阻攔.
蘇清影淡淡一笑.楚鳴昱既然以另一種溫和的形勢囚禁她.那她想要出去.普通宮女們也是不敢阻攔的.應該感謝他.給她留足了體面.
「娘娘.您身子還沒好.皇上交代.讓您好好養胎.」
蘇清影的腳步一頓.笑的有些瞭然地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手臂.眸子微抬.便對上了一雙貌似恭敬.實則隱含著強勢的冷艷雙眸.
「本宮的胎兒還在.怎麼本宮不知道.」
素白的手拂過平坦的腹部.蘇清影似笑非笑地看著赤焰.對方眼中對她的嫉恨雖然極淡.卻還是無法完全地掩下.估計是又一個陷入了情網的傻瓜.
「皇上說還在.便是還在.娘娘糊塗了.」
擋住了忽然攻過來的一掌.赤焰的眸子一凌.身形方動.蘇清影卻已經停滯了所有的動作.
「你的武功也很高呢.」
輕笑了笑.一點都不意外.就像她想的.他沒有徹底地放手.自己究竟應該高興呢.還是應該不高興呢.蘇清影的眸中有了一絲的茫然.
揮了揮手.宮殿門口除了赤焰外再沒有了一個監視的人.蘇清影看著赤焰飄落的軟袖.歪了歪頭.在女子不滿的眼神中再行了幾步.剛剛到了宮殿門口的台階上.
沒有看台階上的點點灰塵.隨意地坐了下來.拍了拍旁邊的石階.邀請了站在身前.擋住陽光的冷厲女子一下.自顧開了口：「你也喜歡他吧.」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的語氣.
沉默了好一段時間.眼前飛舞的塵埃都染上了金色的時候.耳邊傳來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奴婢是喜歡皇上.這後宮中的女子又有哪個不喜歡皇上.」
也許是蘇清影問話的時候太過平靜.也許是心中掩埋已久的情感快要令自己窒息.赤焰坐到了蘇清影的旁邊.口中有些恍惚地回答著.
「那為什麼沒有讓他知道.想來.被指派來照顧情敵.心裡總會不舒服的吧.」
蘇清影唇角淡漠地勾起.眸中沒有一絲的波動.仿似赤焰喜歡的只是一個普通的.與她毫不相干的外人一般的冷淡.
赤焰的手指攥緊.看著蘇清影如同無暇的水晶一般.沒有傷心.沒有痛苦.心中的不滿終於爆發：「皇上那麼愛你.你為什麼要傷害他.你怎麼可以面對我如此地心平氣和.你根本就不愛他.」
一句句的指責.赤焰眸中的恨意越燃越熾.蘇清影的雲淡風輕讓她再也保持不了冷靜.
「不.我愛他.」
素白透明的手輕輕撩起耳際的一縷黑髮.面對赤焰不相信的目光.聲音清冷如故：「不是不愛.只是放下.」
青絲撩起.露出了淨白如玉的臉頰.露出了小巧圓潤的耳朵.靜靜坐著的蘇清影.目光與天空相接的蘇清影.仿似一幅畫一般.清冷.悠然.引人回味.
赤焰的臉上.驀然間染上了苦澀.她的容貌也是美麗無雙.雖然略遜於蘇清影.可也只是相差半籌.但是她的氣質比起蘇清影.卻差的太多.面前的女子冷漠的時候.如同雪地梅花.淡然的樣子.如同天山雪蓮.微微一笑.傾城的美麗.
「怎麼可能放下.」
輕輕的呢喃.赤焰的眼神複雜之極地看著蘇清影.
「是不好放下.他離開之後.我一開始是傷心.是痛苦.心像撕裂了一般的痛.只是.呆在這冷寂的宮廷之中.沒有熟悉的人.沒有喜歡的人.仿似一個遊魂一般在巍巍宮廷中遊蕩.心裡反而靜了下來.與其說是靜.不如說是想開了.」
一直靜若秋水的微笑染上了一絲瑟瑟的味道：「我愛楚鳴昱.毋庸置疑.楚鳴昱愛我.也不是假的.只是我們兩個人誰沒有欺騙過誰呢.比起他的為了責任.為了帝位的欺騙.隱瞞.我心中藏著另一個人.給他的是分割的感情.也不遑多讓.」
眸子裡映襯著秋水長空.蘇清影的精神力卻延展開來.遠遠的假山後.熟悉的氣息瞬間染上了傷痛.
輕薄的唇微微抿了抿.眸子似乎是因為陽光刺激.閉了一下：「聽過嗎.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愛恨故.無憂亦無怖.」
燦若春花的笑容.在那張淡漠的容顏上.綻放.如斯美麗.如斯悲哀.他從未見過她笑的如此的燦爛.
細碎的粉末自修長的掌中灑落.灰色的.死寂的.像是誰的心真正地死了一般.明黃色的衣擺走動間如同翻湧波動的海浪.隨著主人遠去.
「梁卓.宸妃的禁足令便解開吧.」「等會兒朕和她一起去送送笙兒……」
隱隱約約的.一聲沒有任何感情的話語飄來.蘇清影的手指一頓.嘴角燦爛的笑容慢慢地融解.重新化為了清清冷冷的無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