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兵荒馬亂.周梓延從水中出來的時候.將碧荷放下.沒有注意女子泛紅的臉頰.快走幾步趕到了被人群包圍住的蘇清影的方位.
同時到達的還有穿著龍袍戴著皇冠.剛剛退朝.急急趕來的楚鳴昱.帝王的臉上失去了一貫的溫柔.冰寒一片.眸子中透著的是黑暗暗的漩渦.擇人而噬.
「皇上.」
周梓延自覺地停下腳步.躬身行禮.還未曾說些什麼.便被帝王的怒氣逼退：「帶著你的手下後退.」
男子剛硬的臉上帶著一絲黯淡.卻知道此時為著蘇清影的名聲著想.他們這些侍衛不能停留在這裡.
一隻冰冷的.水意粼粼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轉頭看去.碧衫女子蒼白的容顏上是一抹清麗柔和的笑.似是能夠撫平心中微微的痛.
周梓延不再遲疑.下令退走.白羽被桑開和另一個相熟的侍衛攙扶著.眸子裡帶著一絲淡淡的憂愁.看著楚鳴昱光明正大地走向蘇清影.
最後的一眼.便也毫不猶豫地轉身.濕漉漉的長髮滴落了無數的水珠.像是無法哭泣出的淚水一般.
楚鳴昱似有所感地轉首.看了一眼遠去的眾人.再也沒有耽誤.自梁卓的手中接過了自己的玄金斗篷.在宮人們默默後退的一刻.將她冰冷纖細的身子挽在了懷中.
「影兒……」
喟歎著.雙臂使力.他看著她似睜未睜的水潤眸子.將她緊緊地.緊緊地禁錮著.無論如何.她終究是活著的.再多的誤解.再多的冷漠.也不及她生命的重要.
他真的真的很害怕.若是.若是蘇清影今日便那麼去了.是不是.他們的永別便是那最後一次無言的爭吵.
有些事情.真的不要太明白.難得糊塗.他寧願永遠不知道一些事情.也不願意嘗試失去她的滋味.這一刻.楚鳴昱終究是妥協了.
男子的溫度似乎暖了女子的心.蘇清影停留在黑暗的.寂靜的深海中的意識緩慢地回歸.
「你在.真好……」
纖細的.還透著青白的手努力地向著男子俊美的容顏探去.蘇清影的眸子還是模糊一片.神智還是不夠清醒.但是她知道.抱住她的人是他.因為很溫暖.因為很安全.果然.只有他.才可以將她帶出窒息的深淵.
這一刻.恨呀.怨呀.都消融了.她的心中.只是深深地刻印下了這個緊緊地抱住自己的帝王.
「厄……」
想要說些什麼.讓他不要擔心.卻被意外阻斷.寒冷的氣流自整個身體蔓延至下腹.那裡仿似包裹著一團千年堅冰一般.絞痛無比.蘇清影的口中驀然發出了一絲悶悶的呻.吟.本就沒有血色的容顏上更是滲出了滴滴冷汗.她的一隻手緊緊地攥著楚鳴昱的胳膊.另一隻手卻是攥著自己肚腹間盡數濕透的衣服.
「影兒.你怎麼了.」
楚鳴昱的臉上也是有些驚恐.他任由她的纖細的手指深深地陷入自己的胳膊.疼痛.卻沒有心思兼顧了.
「孩子.孩子……」
蘇清影的口中急促的喘息著.無神的眸子努力地看著楚鳴昱佈滿擔心的眸子.低聲地乞求著.她在求他.不惜一切代價保住他們的孩子.他知道.
楚鳴昱愣愣的.感受著手掌間傳過來的一陣陣溫熱.卻冷寒的刺骨.那一片血紅.印染了純白的衣角.印染了明黃的尊袍.眼中所見的一切.為什麼都是紅色.
「傳太醫院所有御醫.到欽安殿.」
低聲的.近乎耳語的一句話.用盡了楚鳴昱所有的力氣一般.他的唇哆嗦著.沒有等到梁卓的回話.便裹緊了蘇清影身上的斗篷.如同幻影一般.向著欽安殿掠去.
人人臉上一片驚懼.楚鳴昱如此表現.越發顯示出了他對蘇清影的重視.恐怕.一場腥風血雨是免不了的了.
「哎.皇后娘娘這是寒毒入體.這可如何是好.」
「這血還是無法止住.」
「皇后娘娘天生體弱.受不住虎狼之藥呀.」
「皇子恐怕……」
「是呀.怕是難了……」
十幾個御醫圍在蘇清影的床前.一個個臉上儘是難色.口中也是哀歎連連.而他們的眼睛卻是悄悄地向著站在遠處的帝王望去.
楚鳴昱默默地站著.不敢靠近.他只能看著蘇清影靜靜的躺在床上的樣子.那麼的虛弱.仿似一縷輕煙.隨時都會消失.自己卻只能那麼無力的看著.
不敢上前.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會耽誤御醫們治療蘇清影.而現在：「皇后若是有所差池.朕也不需要養一些無用的廢物了.」
字字擲地有聲.楚鳴昱的眸子空空的.卻蘊含著無盡的狠毒.讓每一個直視的人都不由打起了冷顫.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非是臣等不願盡力.實是皇后娘娘身體已然」「恕臣等無能.請皇上看在……」
砰砰聲不絕於耳.御醫們臉上儘是驚懼的色彩.趴伏於地.等待著他們的命運.
「朕只要皇后安然無恙.」
楚鳴昱對御醫們的樣子視而不見.誰又比誰可憐呢.若是蘇清影沒了.他也不會想看到別人的幸福.
「這……」
聽出了楚鳴昱話中的意思.御醫們交頭接耳了一番.終是讓出了和蘇清影打過幾次交道的楊之平.
「皇上.若是去子留母……」
「住嘴.」
一聲厲喝.讓楊之平額間的冷汗刷的一聲.流的更急.
楚鳴昱看著面前低垂著頭的楊之平.他明明已經那麼驚懼了.卻還是沒有改變說法.那就是說.真的只有這一條路了嗎.
深黯的眸子闔上了.掩蓋了所有的情緒.誰都無法猜測出此時背負著雙手.靜默地站立著的帝王心中在想些什麼.在掙扎些什麼.也沒有人敢上前打擾.
「你們都出去吧.讓朕再看看……」
許久.那雙緊閉的眸子睜了開來.沒有一絲的情緒.裡面是極致的冰冷.輕輕地一擺手.偌大的寢殿只剩下了兩個人.
執起她細若無骨的手.淡薄的唇輕輕地湊了上去.帶著一份虔誠.帶著一份決絕.他的視線自女子蒼白的容顏轉移到了平坦的腹部.深深地凝視著.仿若癡了一般.
另一隻手向前伸去.卻停留在了半空.男子一直沒有表情的臉上閃過了陣陣掙扎的痛苦.幾滴晶瑩落在女子的手上.灼熱的.不知燙傷了誰的心.
「進去吧.」
帝王的身影已經消失.回首處.修長的身姿不再直挺.蕭瑟中透著悲哀——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