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堯骨傳太醫換了藥,摒退眾人靜靜地守在榻邊。
心中暗暗感歎:神醫就是神醫,一眼就看到了他的骨子裡。只怕這女娃兒跟著他會活不長,提前留下一堆金瘡藥替她延命……
記憶裡,她總是傷痕纍纍的,委屈,卻從無怨言。
她幾次三番離他而去,想來,那也是逼不得已。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跟他在一起本就不是什麼享受的事情。他直白、粗暴、傲慢、任性,既善妒,又多疑,沒什麼情趣,更不會哄她開心。除了她,怕是沒有哪個女人受得了他吧?
揚手撫過她的頭頂,唇瓣滑過她的眉心,猶豫了一下,終於篤定地吻了下去。側臥在她的身邊,嘴裡輕聲呢喃,「朕說過,即便真的錯了,只要你肯認錯,朕都不予追究。朕給你改過的機會,說到做到!」
往後的三日,他時常重複著這樣的話。那副癡傻的表情,讓平日裡鞍前馬後跟著他的幾個傢伙覺得著實好笑。
這是傳說中那個凶殘暴戾的契丹皇帝麼?這要讓不知情的外人看見,還當是那齣戲裡的花癡小生呢!
耶律堯骨尷尬地回頭,果然被他瞥見房門外那幾個混賬緊繃著抽搐的嘴角。丟臉!冷冷呵斥,「笑什麼?」但見那幾個混賬霎時收斂起笑意。憤然起身,光噹一聲掩蔽了房門。
眾人面面相覷,努力壓抑著想要哄笑出聲的氣氛,幾張大臉憋得通紅,一轉身正撞上術律家的『母夜叉』。
「小木末沒事吧?怎麼把門關上了?」茶花滿心惶恐地望向連打哈欠的禿驢,「這光天化日之下,人就剩下半條命了,主子沒動什麼歪心思吧?」
「我怎麼知道?這得問主子啊。」
茶花狠狠白了那顆禿頭一眼,故意提高了嗓門咒罵道,「這大白天的,你個死禿驢還有沒有點人性啊?老娘才給你下了崽兒,禁不住你折騰。你就積點陰德,消停幾天吧!」
耶律堯骨聽到窗外的罵聲,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移回視線,嗤嗤地哼笑起來:茶花呀茶花,在你眼裡朕就是那種人麼?朕承認,有些日子沒碰過女人了,可她病得這樣,朕就是浴火焚身也不忍心下手啊!
門外突然響起一縷沉靜而溫和的嗓音,是耶律隆先,據說昨日夜裡才從京城趕回來的。
「母親病重,兒臣回京城尋訪名醫。不想叔父皇已先一步趕來了幽州,一去多日,不知母親的病情如何?舍弟天德他去了哪裡?」
「換了藥,你母親的病總算有了點起色。可憐你顧著老的,還惦記著小的。天德那逆子被朕丟進井裡溺死了!」
隨口一句玩笑,竟觸痛了昏睡不醒的女人,緊斂眉心,斷斷續續地喚著娃兒的名字,「天德……天德……」半睡半醒,雙手凌空亂抓,「你把他怎麼樣了?他在哪兒?不,不會……你說的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