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習寧在太后寢帳外焦慮徘徊,驚見傳令官惶然來報,耶律休哥赴龍眉宮負荊請罪,大聖皇帝不但未曾問罪論處,反倒予以重賞!
急忙轉身入帳通稟,貼在主子耳邊謹慎地勸諫道,「果然如太后所料,陛下看似早已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這分明是在挑釁,依奴婢之見,這分明就是宣戰的信號!」
術律平斂眉沉思了片刻,緩緩起身在座下踱了幾個來回。前所未有地謹慎,微微鬆懈的臉上透出淡淡的頹唐,輕聲問道:「派人去看看,李胡醒了麼?」一顆心高懸不下——蕭家,真正能倚仗的人又有幾個?父兄之輩皆已年邁,她那些至親的兄弟、侄兒們……
唉,想起來,真叫人寒心啊!
最可恨的便是術律琿那混賬小子,實在叫她太失望了!如今那蕭翰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更大一部分人都在謹慎觀望,這仗一打起來,第一回合是至關重要的。只有站了上風,才能贏得更多的支持。這就要看李胡的本事了……
在衙帳內閉目靜坐了片刻,被派去問話的屬珊疾步跨進帳門,跪地一拜,「啟稟太后,大元帥他一早就醒了。宿衛說,來不及用膳便急匆匆回了府,彷彿出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胡鬧!」砰地拍案而起,「這是哀家的行營!他要來便來。想走便走,連個照顧都不打。此非常時期,哀家正要找他商量對策呢,這可好,誰知他又會捅出什麼簍子來?」
術律平氣得拍桌子瞪眼,殊不知她那寶貝兒子李胡突然離開行營乃是因為出了驚天的大事。那夜被人迷倒,醉得不省人事,一覺醒來恍然發覺掛在腰間的錦囊不見了。三軍主帥丟了兵符,此事若被老娘知道,非砍了他的腦袋不可!
這該如何是好?
李胡前思後想,終於決定暫且隱瞞不報,先到大牢裡找找再說。隱約記得那賤人替她解了玉帶,有心或是無意?八成是丟在牢房裡了……
牢房裡光線昏暗,大木落蓬頭垢面,忍著鑽心的劇痛仰在榻上,緊閉著雙眼,耳邊時而傳來老鼠廝打的尖叫聲。
耶律休哥臨走前叫人去請大夫,留下來的兩名護衛卻貪墨了銀兩,將她丟回牢房認她自生自滅了。有些氣憤,更多的是無奈:世間的一切事,成與敗,存與亡都是無量緣分和合的結果,一個人永遠想不到自己是因為怎樣的細節而死的。這兩名士兵或許是她前世的冤親債主,這都是她的報應,她的報應……
一線靈光,莫名憶起當初在汗王府受傷那夜的舊事,暗自慶幸,契丹皇帝慷慨地給了她一張琥珀床。
顫顫巍巍地撐起身體,吃力地滾下了地,在草堆裡摸索著藏匿起來的錦囊,掏出一枚兵符,以鋒利的稜角用力刮磨著琥珀碎屑,小心沾起,輕輕塗抹在兩腳的傷口上。
不久,洶湧如注的鮮血終於止住了,長長出了口氣,將兵符小心塞入錦囊,再度藏進了雜亂的草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