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死,這一直是他希望卻不敢奢望的事。
她沒死……
他是該強迫她留在身邊,還是該告別她獨自回程?
見鬼!沒有親自試過,怎麼知道行不行?他從不輕易言敗,實在無力挽回,再放手不遲。大丈夫能屈能伸——如若再把她惹惱了,大不了說幾句好話,抱抱她,絕不與她爭執,哄到她消氣為止……
耶律堯骨坐在寬敞而舒適的駝車上,望著窗外西沉的斜月,終於露出了一抹釋然的表情,想要喝點酒慶祝一下,竊竊掃了一眼昏迷中的女人,終於還是放棄了……
耶律隆先跪侍在病榻邊,望著母親微微糾結的眉心良久出神。耶律天德被他皇帝老爹的一條長腿死死壓在底下,一雙小手交替抹著眼淚。
「我要撒尿,快憋不住了!」小傢伙齜牙咧嘴地大吵大嚷,用盡了花樣卻始終不得脫身。
「憋不住就尿,少給老子耍花樣!」耶律堯骨代答不理,一心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
「天德!」隆先抬眼輕斥了弟弟一句,將視線再度移回母親的臉上,幽幽歎息,「孩兒還沒來得及盡孝,只盼母親大人快快醒來吧!」
小傢伙受制人下,卻始終不肯服軟,「娘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跟他拼了!」
「天德——你安靜一會兒吧!」隆先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乖乖地坐一會兒,別惹叔父皇動氣!他是你父皇,你認與不認他都是。他生了你,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你叫他一聲又能怎麼樣呢?」
「我娘生了我,跟他有什麼關係?」眉心赤紅,嘟著小嘴不依不饒地叫囂道。
「傻話!娘若醒著非教訓你不可。」懵懵懂懂的年齡,一副倚老賣老的口氣。
小天德更是一根筋,抹著鼻涕問道,「那你怎麼不跟他叫爹呢?咱們倆可是親兄弟!」
「我……呃……」掃了一眼叔父皇,將到了嘴邊的昏話又嚥了回去。
耶律堯骨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大言不慚地解釋道,「你娘原本是已故東丹汗王的側室,也就是你大伯父的侍妾,隆先乃是汗王之子,朕的親侄子。你大伯父過世後,朕可憐他們孤兒寡母無人照顧就收留了你娘——」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憤憤地呵斥道,「隨後就有了你這個孽種!」
耶律隆先微斂眉宇,低頭凝視著昏迷中的母親,心裡暗暗佩服叔父皇扯謊的本事。明明是他將母親從閭山搶了去,收留——怎麼就一點都不臉紅呢?
小天德趁皇帝老爹分神,像一隻被困的小獸一樣奮力從長腿下掙脫了出來,由於用力過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知死活地嚷嚷道,「就算你是我親爹,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欺負我娘!又說可憐我們孤兒寡母……那你還把我娘傷成這樣?」
耶律堯骨指著「小孽障」的鼻子,長長出了口惡氣,「唉,真是誰生的娃兒像誰!朕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玩意兒?混賬透頂!跟你娘一樣的較真,一樣的任性!」